沈昀昭见状，默不作声将晴方的手攥得更紧，似要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抬眸望向沈将军道：“父亲，旁的小姐我一概不要，我已有了想要成婚的人选。”
沈将军并未急着说话，只是淡笑着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垂眸道：“你是说，你想要尚公主？”
“是。”沈昀昭答得很是干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倒让沈将军有些讶异地望向了他。
“什么理
由。”沈将军依旧垂着眸不看他，问道。
“我爱她。”沈昀昭依旧果断，语气坚定道。
沈将军这才掀起眼皮缓缓望向他，唇角笑意微显，悠悠问道：“你与殿下从前可不是这般亲近，怎么，这两个月的路程倒让你转了性子？”
还没等沈昀昭回答，他接着继续道：“昭儿，你自小在我跟前长大，你的心思我可最是清楚。”
“我......”听沈将军这么说，沈昀昭一时间犯了难，不知道该从何而起解释。
沈将军又淡淡开口提起个毫不相干的事情，“到时候去辽东前，去看看你母亲和妹妹吧，让她们的在天之灵保佑你平安归来。”
沈家人为晴方修建的墓碑就在沈夫人墓碑的旁边，也是为了方便祭拜。
提起这事，沈昀昭下意识望了旁边的晴方一眼，脸色瞬间有些为难起来。如今晴方借尸还魂过来，便也算是个未亡人，想来见了那墓碑该是也不太舒服。
他忽的，有想把事情全盘托出的想法。
“父亲，其实......”沈昀昭面色纠结，望向沈将军的眼底带着几分难言的复杂。
“嗯？”沈将军静静望他，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染着几分期待的神情。
可他到底还是说不出那离奇的言论，几番望向沈将军，却都还是败下阵来，垂下眼眸。
晴方看着急切，干脆心一横，咬牙抬眸望向沈将军道：“父亲，其实我就是小晴。”
第58章 早知晓晴方被丢进殿中，重重地给跌坐……
谁知沈将军听了这话并没有露出二人想象当中的表情,反而露出了更大的微笑，来回望着被惊得愣神在原地的二人。
“看来那顺风真人果真没说错。”沈将军笑着道，将二人错愕的表情尽收眼底。
“什么意思？父亲您这是......”晴方最先反应过来，惊讶问道。
沈将军抚着下巴上的胡须,爽朗大笑道：“当年那人登门时,曾留下一句解语箴言。我起初只当是荒诞胡话,压根没往心里去。”
他又望向被惊讶的已经说不出话的沈昀昭,伸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感慨,“可小晴真如那话应验般离世后，我再回想起来，心里便存了一丝希望。也正因如此，才格外留意起福熙殿下。”
“只是我没有完全确定，便也不好对你说道。”沈将军解释道。
沈昀昭此时脸色胀红,有些不满地高声扬道：“可就算如此，您也早该告诉我的！”
“告诉你又能有什么用？陛下心意已定，你若是那时便强硬与他作对,反而落不着好。”沈将军语重心长，安抚沈昀昭。
“毕竟，你这些年的情谊,我可都看在眼底，记在心里。”他忽视掉儿子眼中的怨怼,含笑道。
“我......”沈昀昭自知父亲说得正确,便也没再说些其他话，只是暗暗地生着气。
沈将军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柔声道：“好了好了，既然如今已经说开了,不也很好吗？”
“这不一样！”沈昀昭下意识反驳道。
若他早知如此.......想到那些晴方受的委屈，他就忍不住地对自己生气。
到底还是晴方明白沈昀昭，她跟着沈将军一起安慰沈昀昭，柔声细语道：“哥哥，没事了，现在能在一起，就很好了。”
闻言，沈昀昭也只能叹气作罢，重新望向沈将军，无奈道：“那，那些世家贵女们你也都替我回绝了？”
“这是自然。”沈将军笑道。
晴方亦是恍然大悟般想到那时她登门来瞧重伤的沈昀昭，沈将军却给她安排了一间与怡荷苑布置相似的屋子。
原来从那时，沈将军便已经心中有所怀疑了。
既然把话说开了，沈将军脸上的笑意便也渐渐隐了下去，他正色望向沈昀昭，面上还带着几分忧色道：“只是昭儿，你如今背上了匈奴人的血海深仇，恐怕来日那场仗很是难打啊。”
他自然也听从了辽东消息，知道大战一触即发。沈将军也明白，如今沈昀昭将晴方给带上门，必然是存了她要娶她进门的心思。
可是内忧外患，不得不防。
沈昀昭的面色亦是转换成深色，他下意识望向旁边的晴方。果不其然，对方也是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
他那时没有告诉晴方，如今匈奴被他攻入王城，已然不是先前那几战简单的资源之争，而是刻入民族骨血中的斗争。
沈昀昭的拳头渐渐攥紧。所以，这场仗，可以说是两国交手这么多年来，最为重要的一仗。
他似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重重地抬眸望向沈将军，铿锵有力道：“我相信自己——”
接着又望向旁边站着的晴方，抿唇挤出一抹笑意来，道：“我也不会让你久等的。”
“你知道的，我不在意等，只要你能平安。”晴方回答，如水一般的杏眸微动，嘴唇紧紧绷成一条直线，与沈昀昭的笑容形成鲜明的对比。
沈将军叹了口气，伸手扶着沈昀昭的肩膀，垂眸沉声道：“身为武将，战死疆场亦无妨。但你如今心有牵挂，应该也是所向披靡。”
心里揣着念想的人，反而能攥紧锋芒；这牵挂不是软肋，是能劈开万重敌阵的利刃。
“别想这些了，府里的厨娘今日特意煨了你最爱的莲藕排骨汤，热气腾腾地候着呢，走吧。”沈将军淡笑着将这沉重的话题给转移，然后重重拍了拍沈昀昭的肩膀，站起身来道。
“是啊是啊，我都饿了！”晴方亦是笑着嘟囔，伸手牵过沈昀昭粗糙的手掌，将他带着起身。
沈昀昭无奈笑着，顺从的与晴方一起起身，跟在沈将军的身后，从屋内走了出来。
这时阳光明媚洒在积雪之上，檐角垂落的冰棱折射着天光，细碎的光斑在晴方玄色大氅上跳跃，让她的身子都起了几分热意。
两只手却在这暖意之中牵连得更紧，她侧身望向沈昀昭，浮起一抹温柔的笑。
“哥哥。”晴方轻声唤他。
沈昀昭微微疑惑望她，等待着下文。
那只柔嫩的手轻轻摩挲过那片粗糙，如羽毛一般降临在他的心尖，让他不由得为之震颤。
“你一定会大胜归来。”
＊
从沈府回到皇宫时已是暮色四合之时，从大老远便能望见宫门口那个熟悉的紫色宫装身影。
蓝漆不放心的守在这儿等待着晴方回来，望见她的身影，面色才从焦急转回些许平缓。
天边落下小雪，蓝漆将手中的伞撑开罩在晴方头顶，边走边道：“殿下，今早儿钦天监那位又上通政殿”了。”
晴方皱着眉，脚下步子未停，身上还裹着那件黑色大氅，些许碎雪落在她一侧的肩膀处，白黑交织，很是显眼。
“符修？”她问道。
蓝漆颔首，将伞轻轻往那边挪移了一点，接着叹气道：“那位自从早晨上了通政殿之后，直至现下还未出来，钦天监的小太监们一趟趟往里头搬香炉符咒，也不知里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晴方眼皮微跳，伸手扶住伞柄往蓝漆那边挪了些，接着抿唇道：“无妨，先不管他，先回到宫中休息再说。”
细雪飘飘洒洒飞扬，两人踩着积雪转过回廊时，蒹葭宫朱红宫门已近在眼前。
檐角铜铃被风吹得轻响，一抹靛蓝色蟒纹锦袍突然撞入眼帘，那身着高阶太监服饰的身影立在宫门前，腰间的鎏金腰牌在雪光里泛着冷芒。
他身后簇拥着五六个灰衣小太监，垂首敛目地候着，活像被雪冻住的蜡像，唯有衣摆偶尔被风掀起，才显出几分活人气息。
晴方心中一紧，天色渐深，光凭一个背影，她根本看不出来究竟来者何人，但她明白，这人此时出现在蒹葭宫，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思索间，只见那人已经转过身来，露出李汝海那张精明锐利的面容。
他轻轻抬起拂尘，身后那几个小太监便蜂拥而上，将晴方主仆二人围在里面。
晴方此时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但还是很快平稳自己的心神，咽下一口唾沫，锐利的眼神扫向李汝海。
“李公公拦在蒹葭宫门前，是要效仿拦路劫匪？”晴方故作镇定，指甲却几乎要掐进掌心，话音未落，惊起寒鸦数点，她继续
道：“本公主乏了，劳驾让开。”
李汝海面色未变，皮笑肉不笑般勾起唇角，悠悠道：“这些话，殿下还是留着给陛下听吧。”
说罢，不顾蓝漆的哭喊，他便将拂尘放下来，语气强硬道：“带走福熙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