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句话也提醒了他。他可能很快就会像上次那样,不受控制得突然离开。不能一味沉浸在温柔乡里,要赶紧为她打算。
返程他们换了种交通工具,一辆无人驾驶的四轮车,主要是又买了很多东西。
家居商场门口人多车杂,但车子的隔音效果特别好,一关上车门,安静得彷佛进入一个只有两个人的世界。
胤禩迫不及待地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联系关宇?”
郭绵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指了指前方的摄像头,用口型说:“有监控,回家说。”
胤禩皱眉看向那个鬼眼一般的黑点,乖乖闭上嘴。
新买的被褥枕头四件套,睡衣浴巾牙刷拖鞋等,把前排塞得满满当当。之前买的衣服鞋子,占了后排一部分空间。如果郭绵没穿那身假肉衣,两个人还能轻松些,现在不得不肩并肩紧挨着。
幸亏车子行驶的很平稳。
起初胤禩看着窗外的现代化国际大都市,专注地想着怎么帮她解决麻烦,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肩膀突然一沉。
他一转头,双唇触碰到一片温热柔软。
郭绵睡着了,脑袋枕着他的肩,唯一没做伪装的额头就在他唇边。
五年的感情基础没白打。他和她虽然才第二次见面,却熟稔得没有丝毫距离感。
他一动也不敢动。
可没一会儿,那颗脑袋开始往下滑,他往上抬了抬肩膀,也没能阻止下滑的趋势,最终滑到半空重重一点。
寻常人点这么一下,起码会清醒一小会儿,调整个姿势什么的,以前小九早读打瞌睡点醒了还会跟着大伙儿背两句,‘睡神’却不会,她毕竟是个掉地上都能翻个身接着睡的人。她就顺势掉到底,趴在他大腿上接着睡。
胤禩完全僵住。
直到温热的口水穿透裤子洇湿了皮肤,血液才涌回大脑。他小心翼翼地脱下上衣往前一扔,盖住了那只‘鬼眼’。
回家的路很远。
乘地铁花一个半小时,在地上跑至少要两个小时,适逢高峰期,耗时更久。
但胤禩不知道。
他只知道从黄昏到日落,路灯一段段打开,万家灯火亮起来,还没有停车的迹象。
他希望永远不要停。
第38章
胤禩一趟趟把买来的所有东西送上楼,任劳任怨,仿佛不知疲倦。
郭真真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透着朝气、性子又温和的年轻人,唯独对他脑后那根辫子横竖看不顺眼——太个性太叛逆了,跟他沉稳温和的性子简直南辕北辙。
在她这个年纪的人看来,这种发型,多半是街头游手好闲的混混才会留的。
她唠叨着让他剪掉。
“阿姨说得是。”胤禩微微欠身,语气诚恳,“不过留这辫子并非为了彰显个性,实为传承满族文化。我家祖上是满人,如今满文化几乎已被汉文化同化,身为满人,我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所以才想着留辫子、学满语,尽绵薄之力宣传满文化。”
他说得情真意切,连郭绵都差点被这份“赤诚”骗了过去。
而郭真真自是深信不疑,对他赞不绝口:“现在像你这样有想法的年轻人不多了。”
“不过要宣传自己的文化,不一定要当明星啊。”
郭真真苦口婆心地劝他别想着闯荡娱乐圈,还是那套理论——
想在这圈子混,没有后台不行。我家绵绵长相天赋乃至运气都堪称一绝,结果还不是混不下去了。
不如趁年纪小,赶紧回学校读书,将来找个正经工作,至少能养家糊口。
郭绵一听她碎碎念就心浮气躁,恨不得把耳朵堵上,可胤禩应付长辈很有一套。
他不仅乖巧地答应,找机会再回学校,极大满足了郭真真的指导欲,还不着痕迹地切换了话题,很快把她哄得眉开眼笑。
郭绵已经很久没看到妈妈这样笑了,心里充满慰藉。
但当他俩聊得热火朝天,支使她去干活的时候……
郭绵:EXCUSEME?我是请了个助理,不是请了个主子,对吧?
无声地瞥了胤禩一眼,希望他自觉点,他却故意不看她。
好好好,抱上粗大腿了是吧?你等着!
不管怎么说,胤禩成功以‘生活助理’的身份被丈母娘接纳,并在买的床送到之前,获得了睡沙发的权力。
但郭真真喜欢梦游这两点,令他备受困扰。
第39章
郭真真毕竟曾精神分裂过,尽管现在药物控制得很好,但情绪仍然很不稳定,尤其是晚上。
好几次,胤禩刚睡着,郭真真就会出其不意地冒出来,阴恻恻地盯着他说:“小八,你和郭绵是不是早就认识?”
他毫不怀疑,一旦被她发现一丁点端倪,她会迫不及待地‘棒打鸳鸯’,立即将他赶出家门。
于是他斟酌着说:“我不追星。”
“那你喜不喜欢漂亮女人?”
“……我现在只想考大学,出人头地。”
“很好。有志气。不过你要小心哦,五年前郭绵交过一个和你很像的男朋友,她爱惨了,成天幻想和他结婚,给他生孩子,连孩子名都取了好几个。什么周爱绵,周意绵,郭得周,后来那男孩被别的姑娘抢走了,她伤心欲绝,念念不忘,一直想找个替身。如果她勾引你,记住,她只是想从你身上找寻那个人的感觉。”
胤禩知道,她说的未必是真的,兴许是试探,兴许是离间,却仍控制不住联想。
周?周清的周?他们俩有过那样的过往?是不是因为有过亲密关系,周清才愿意为她死,而她同样关心他,不愿意让他为自己招惹祝京。
强烈的妒意,像一把生了锈的斧头,一下下砍向心口。
一连几天,胤禩都没和郭绵说上话。
是郭绵不搭理他。
起初他以为她是冷给郭真真看,直到有了几次独处的机会,仍被她无视,他才确信,她在生气。
气什么呢?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趁着郭真真睡午觉,他去二楼影音室找她。
二楼是个异形阁楼,屋顶是层次分明的尖顶,两侧的墙呈八字斜坡,其中一侧开了两扇天窗,另一侧没有。
几排顶天立地的异形衣柜,在二楼隔出一个相对封闭的影音室。
影音室布置得非常简单,只有一块幕布,一个投影仪,一组音响,一条沙发。
沙发的形状像豆腐泡,包着棕色的宽条绒布面,坐垫和靠背填充了鹅绒,看上去陈旧而松软,投影仪和音响不是什么贵牌,也都粗粗笨笨的,播放效果和影院相去甚远。
但这里是郭绵最爱待,也最常待的地方。或许是因为,这个角落最契合她精致强悍外表下的真实性格——随性而柔软。
她在这里看电影,做笔记,浑然忘我,似乎也忘了那些没解决的困境。
但以胤禩对她的了解,她绝不会自暴自弃,更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决定打官司,一定会积极推进。现在拖着不联系关宇,却不知是什么原因。
舒缓的音乐和男女交谈声从影音室溢出来。
胤禩侧身进去,瞥到一双搭在沙发扶手的裸足。
他犹豫了一个呼吸才继续上前,只见她怀抱笔记本仰躺着,头向下垂在沙发外侧,蓬松的长发流淌到了地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胤禩见过她千奇百怪的睡姿,这个姿势雅不雅观倒在其次,不难受吗?
他轻轻坐在一边,想把她唤醒,忽然被屏幕上的画面吸引——那对男女开始亲吻了。
这并不是个浅尝辄止的吻。
画面很快被拉近,屏幕上只剩紧密交织的唇和疯狂游走的舌,继而是男人青筋凸起的脖颈,女人起伏的胸脯,最后跟随一只纤细的手
,钻进男人的衣服向下游走。
随之,画面重新被拉远,上扬,对准了被风吹动的窗户和窗外被雨点不断撞击的嫩叶,与此同时,舒缓的音乐声渐渐淡去,被风声雨声和令人面红耳赤的粗喘吟哦声取代。
这时,有个小男孩冒雨爬上梯子,缩着脑袋从挂满水痕的窗玻璃向里看,影影绰绰中,两条赤身交缠的影子起起伏伏。雨水像瀑布一样落在男孩头上,打得他睁不开眼,他却顾不上去擦,一手抓着梯子,一手用力撑着即将被风关上的窗子。
窗户被撑开一条二指宽的缝隙,视线终于不再受玻璃阻隔。一只紧绷的脚率先回到视线里,脚指甲上鲜红欲滴的色彩,像一簇跳动的火种,直往人心底钻,好似要把压抑在最深处的欲望点燃……
画面和声音在此戛然而止。
郭绵睁开眼,倒看着他,以大人质问孩子的语气说他:“还看,这是你能看的吗?”
她根本没睡。
从胤禩开始上楼,每一步都听见了。一开始没想理他,看他这么不识趣,才不得不开口。
就它爹离谱。
小时候和爸妈一起看激情戏尴尬,长大后和保守封建的古代人一起看,尴尬的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