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攫取人视线的,是他冷然的侧脸,那双眸虽看不到正面,却也可以想见该是锐气锋利的,周身一股凛冽的气场,被盛开的紫藤花稍稍缓和。
就这么看着,竟也觉得隔了一道天堑。
兜里的棉签和碘伏还随身揣着,谢念婉庆幸于自己没舍下,她一步步走近,正犹豫着该怎么打招呼时,傅明岑已经警觉回眸。
看到是她,冷峻这才收敛,尤其是那双丹凤眼,刚刚不笑时疏远万里,此刻笑起来又含情脉脉,最是蛊惑人心。
“来得挺快啊。”
谢念婉走到他跟前应了一声:
“嗯,你的外套需要我帮你洗出来吗”
他身上不见那灰色外套的影子。
两人一个低位一个高位,谢念婉是站着,傅明岑看她时掀动眼帘,那双眼皮便又深深敛上,透着些寡淡:
“你还能有洗衣机来的效率吗。”
看来外套是丢洗衣机里了,谢念婉心底想着,从兜里摸出碘伏和棉球,看向他脸侧沁着血丝的伤痕,小心翼翼:
“那我现在给你上药”
“那当然。”
伤痕非但没有破坏他面容的优越,反倒衬出别样的滋味。
谢念婉旋开碘伏的瓶盖,用棉签蘸了蘸后,正欲伸上去时,傅明岑偏开头一躲,好笑着睨她:
“你这站着多别扭,坐过来。”
长廊寂静唯有风摇紫藤的簌簌,像某种暧昧的低语。
甜腻到刺鼻的花香浸润灵魂,以至于整个心都被泡软,飘飘然不知所以。
“好,”谢念婉不拒绝别人,更不会拒绝傅明岑,她故作沉静地坐下去,心底虽渴望着更近一点,但还是实诚地坐开了些距离。
复又拿起干巴巴的棉球,重新蘸取了碘伏让它饱满后,轻柔地碾磨上去。
碘伏消毒时会有刺痛,可傅明岑五官毫无波动,只是抬着眼帘,噙着矜傲的笑,大大方方看谢念婉。
这幅不知所措,战战兢兢的样子,像极家里养的白水仙,苍白的花朵低垂下清纯的身姿。
太过珍重芳姿,而无法放开心胸。
二人近在咫尺,连呼吸都几乎交融,谢念婉可以听见自己心跳重重撞击肋骨的声音。
她竭力避免着和傅明岑的视线对上,那样会暴露自己最坦诚的内心。
像拥有一支画笔,去描摹最倾心的画作,傅明岑完美无缺的五官,谢念婉都比往日瞧见的更清晰。
譬如好看的眉峰,深邃的眼窝与挺拔鼻梁,骨架优秀到无可挑剔,矜傲又让他极具攻击性。
谢念婉血液都要灼烧起来,只能不断告诉自己:
冷静一点,只是上个药而已。
于是她找了个不太高明的话题:
“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傅明岑顿时“啧”了一声,拿过她手里的棉签随意擦了擦,不甚在意的语气警告着:
“别对我太好奇了。”
手里空空无也,可心的洞开却更为空荡,谢念婉低下头去掩盖失落,低声应着:
“哦。”
不料傅明岑却突然凑近,他伏下身体,将自己送进谢念婉刻意低垂的目光里,勾着坏脾气的笑问:
“你是不是喜欢我”
谢念婉顿时惊诧,慌得不知所措,尤其是看到傅明岑探头过来那极具冲击力的眸光时,连忙起身撇清:
“没有,你想多了。”
且不说有没有勇气承认,光是由他传到谢瑶荷那里,谢念婉就可以想象到她又要雄赳赳,气昂昂地来抢人了。
自己一直都不够勇敢,谢念婉知道,她没那个信心和谢瑶荷争夺,更何况,她还需要家里的助力,无法和谢瑶荷一刀两断。
“我想多了”傅明岑轻轻品着这句话,他漫不经心的咬字里,透出风雨欲来的危险。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敢看我呢”
“我……”谢念婉飞速运转着思绪,联想到一个最简单利落的解释:
“因为你太好看了。”
“……”傅明岑默然一刻,恍地轻笑出声,又反问了一遍谢念婉:
“是不是只要好看的,你都不敢正眼看”
谢念婉立马点头,如小鸡啄米。
不管怎么说,千万不能让傅明岑知道自己暗恋。
“你待会有空吗”
“怎么了”谢念婉目光惊惧,像小兽般慌乱。
“跟我去个地方。”
风吹落紫藤花,花瓣飘远,从校门漫无目的出发,车窗外光景流逝,直到傅明岑停在华庭酒吧。
谢念婉晕晕乎乎,不明所以地跟着他进去,里头装修的金碧辉煌,高调贵气,让谢念婉落脚都小心几分。
正厅迅速出来一名经理,他手拿平板语气热情,下意识打招呼:“欢迎,”在看清是傅明岑后,大惊失色:
“哪阵风把傅少您吹来了!”
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难道顾珩远说的,他真的会经常在这种地方消遣吗谢念婉心底失落。
傅明岑笑得波澜不惊,手指了指旁边的谢念婉,语气从容:
“给她上几个你们店里最好看的男模。”
“!”谢念婉眨着局促的眸,不明所以地看傅明岑。
而和她一样表情的,还有那名经理,他脸上的笑顿了一刻,随即又像看到大财主般笑得更加热情:
“没问题,我这就准备,先跟我来吧。”
经理将僵硬的谢念婉安置到vip3包间,亲自给傅明岑准备好几瓶酒后就关门走了,看样子准备男模去了。
而谢念婉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浑身不自在,尤其是
她完全不知道傅明岑的用意,只得弱弱地问:
“那个,你带我来这里是”
“别着急啊,”傅明岑走到调酒吧台之后,端详起那些五颜六色的酒品,问谢念婉:
“你尝过白兰地吗”
“没有,”谢念婉摇头,她轻微酒精过敏,虽然会调酒,却也没有尝过自己调的,纯粹的天赋流。
“那今天尝尝我调的,”傅明岑端起空空的高脚杯,歪着头向谢念婉摇了摇,他的五官在纸醉金迷的灯光里,透着格外的野性。
让人怦然心动,包括谢念婉。
本来应该拒绝的言辞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下,谢念婉点了点头。
揺壶和酒瓶在他手里翻转,抛掷又倾倒,傅明岑骨节分明的手在此刻性感十足,尤其是当手腕回瓶或旋转时,那一截匀称的手腕好看得涩情。
莫名让谢念婉想起一句话,好的调酒师,既要会调酒,也要会调情,傅明岑显然在这方面极具天分。
恰在此时,门被敲响,经理领着三个高个挺拔的男模走进来,吩咐着让他们都坐到了谢念婉身边。
经理一走,男模开始见题发挥:
“妹妹,第一次来这吗”
“妹妹,用不用哥哥给你唱首歌助助兴”
其中一人开了瓶酒给谢念婉身前的酒杯满上,端起想要递给她:
“果酒,妹妹要试试吗来我们这的美女都喜欢这一款。”
谢念婉燥得面红耳赤,而傅明岑正好端着白兰地走过来,挥开那名男模的酒杯,递到她跟前:
“尝尝吧。”
那几名长相优秀的男模见到傅明岑,竟然纷纷浮起罕见的自卑,本来热情揽客的手都收敛几分,心里纳闷:
这俩人什么关系,长成这样还用格外点男模
谢念婉接过后浅喝了一下,呛口的辛辣就在口舌间燎原。
中调才开始稍微甘甜并回苦,尾调馥郁芬芳且灼烧着五内,像极了傅明岑这个人。
傅明岑倒也没问她口感怎么样,只是又回到之前那个话题,问明显脸红起来的谢念婉:
“他们好看吗”
谢念婉扭头看了看那三名男模,自然是好看的,便诚实点头:
“好看。”
酒精过敏的副作用已经显现,谢念婉感觉腿上一片肌肤瘙痒,尚且能忍受。
傅明岑又步步引诱:
“那你为什么敢看他们,不敢看我”
白兰地太烈,谢念婉被烧晕了头,只能用仅剩的理性去盲目回答:
“因为都没你好看。”
“是吗”
傅明岑意味不明的语气,让谢念婉如梦初醒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她顿时将脸一板,故意自欺欺人划清关系:
“我没有那个意思。”
“知道,”傅明岑依旧好笑着看她,而谢念婉深觉再待下去迟早要遭,并且那种瘙痒愈演愈烈,干脆起身将高脚杯一放,作势要走: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喂,”傅明岑挑眉,有些不悦地喊住她:
“这可是我第一次给人调酒,就这么不给面子”
谢念婉颇为扭捏,她仔细一想也觉得直接走人会拂傅明岑面子,便咬唇去看他: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喝完再走,”傅明岑语气强势不容拒绝,推了推那高脚杯,白兰地琥珀色的酒液碎落在杯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