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善神色一言难尽:“你未免……”
太自视甚高,还是狂妄自负了?
徐山山轻声道:“嘉善,你现在还不懂的这句话的意思,但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了。”
留下这一句令嘉善参详不透的话后,徐山山便抬步走向已经屠戮完暴徒的官兵前:“割下头颅带回城。”
“是。”
嘉善见她连尸体都要践踏一番才肯罢休,正要张口……
但徐山山却早预料到他的想法,她问他:“还记得我那日在城令府给城令他们讲的那个故事吗?”
嘉善当然记得。
“若今日的仁慈,便是它日的恶果,善人你会作如何抉择?这一群歹徒的命,与一城无辜百姓的命,你又会如何选择?”
“人命,不该如此简单地选择,也不该以对错来抉择。”他不为所动。
他心性坚毅,不会轻易被她的言语误导进死局,凡事总有解决的办法,而不是非黑即白,非对即错。
“那他们的命总归该有些价值吧。”
徐山山凝着他的眸:“你不愿再多造杀戮,那我便顺你的意,拎着这些人头一路威慑回城,如此恰到好处地警告了其乱党,只要往后他们安分守己,不再兴乱,我便应你,不再对他们赶尽杀绝。”
“如此,善人可满意?”
他对她认真了,那么她自然也该“投桃报李”。
她在告诉他,只要他不放弃她,她也会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努力改造的。
嘉善哑声,看着她率兵离开的秀挺笔直背影,怔神不语。
这算什么?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一直吊着他?
——
江陵城的危机目前有二。
一是别有用心的暴徒隐藏在饥民
中,打算利用朝廷的不作为,煽动饥民一起暴动。
二是粮价暴涨,赈灾粮极度稀缺,饥民没吃的快活不下去了。
而第一个危机已经被徐山山大刀阔斧地解决了,其狠辣果断程度,令城令闻言都胆寒的程度。
尤其听到她吩咐他的士兵们拎着暴徒的头颅一路入城的事后,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但成效是不菲的,结果是完美的,只是过程……稍微血腥了些。
而第二个危机也很快迎来了转机,城令这天收到了一则天大的好消息。
“霍、霍少将军要来江陵城了!他回信说他很关切江陵灾情之事,还带来了京畿都漕运使司的手书,协助官仓仓官开放粮仓!”
城令收到信时,高兴得几乎手舞足蹈起来。
徐山山却没有感到意外,她面带微笑:“恭喜城令。”
“徐大师,过几日你便与我一道去迎接霍少将军吧?你们这些小女子不都喜欢他这种保国卫家的俊逸将军吗?我带着你一道去见识见识他的风采。”
徐山山没说好与不好,她只是突然问道:“城令,你对于叛军是如何看待的?”
城令奇怪:“什么看法?像这等没骨头志气的人,自然是鄙夷的。”
“这么说来,倘若是城令你被人拿剑抵在脖子处,你仍旧会坚持自己心中的正义,不会屈服于恶势力的对吗?”
他骄傲地挺起胸膛:“那当然。”
这时徐山山瞳仁内带着几分城令看不懂的幽深:“是吗?可光说不准,不如真切地亲身试一试?”
“试?”他一脸茫然。
“就是考验你是忠臣还是软骨头的时候到了。”
她一挥袖便推开了窗,城令顺势朝外一看,却见庭院内倒了一地的尸体,且全是他的侍卫。
他彻底呆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什么人敢跑来城令府杀人?”
“上楼。”
徐山山引领着惊惶失措的城令来到城令府二楼,从高处看,只见房檐处、树冠下、草坪处,围墙边……不知何时,整个城令府上下都被不明势力包抄了起来。
直到一名男子骑着高大的黝黑骏马,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踏入了城令府。
他肆无忌惮,甚至是嚣张到极点的程度,扯开了头上的兜帽。
逆光而立,瘦长尖锐,一身的黑暗散发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气息。
“可真烦啊~明明只要乖乖去死就好了,偏偏还在垂死挣扎,不就是屠个城还得我亲自来这一趟。”
第18章 一杀
城令呼吸一紧,只觉得自己像漂泊在孤舟上,孤立无援,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
“江陵城的城令啊,好久不见了。”
来人抬起了头,与二楼的城令相对视。
贵族标志性的偏白皮肤,冷郁阴沉,他偏头一笑,不觉半分亲善和睦,充满了狡猾与阴险,似一切皆在他掌控之中,让人无法逃脱。
城令有眼疾这事不假,他估摸了半天也没瞧清对方是谁:“你是谁?敢在城令府上犯事,你不要命了?”
疾言厉声,官威十足。
男子对他勾了勾手指,语调有些好听:“你是自己乖乖下来受死,还是让我的人上去,将你先摔个手断脚断,再杀呢?”
城令头皮一阵发麻,听着他这一番残忍夹带羞辱的言语,简直气得手脚直哆嗦。
“回他,死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旁边一声温和淡定的声音提醒。
城令脑子都没过,当即便还嘴:“死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好硬的一张嘴!
最怕空气突然间的安静。
寂静无声之中,一道道冰冷的目光从四处隐蔽的角落紧紧锁定在城令身上,刀光剑影,寒芒闪烁,那是一种致命的威胁。
“死到临头了,还敢这么猖狂地跟我谢玄讲话,不得不说,目前为止王城令你还是第一个人啊。”
嗝!
王城令抽了一下。
谁?
他说……他是谁来着?
“谢、谢,谢玄?!”
王城令僵硬的扭转过头,与一脸无辜的徐山山四目相对,哀求她给一个否定的答案。
可徐山山却遗憾道:“他的确是谢玄,谢州牧。”
那个谢家臭名昭著却又叫人招惹不起的老三。
王城令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成了灰白。
他双唇哆嗦个不停。
一时嘴快,眼下反应过来,他都快被自己的胆大言论给吓死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他仍旧死死地盯着徐山山,不敢去面对谢玄,却见她表情如平静的湖水,没有丝毫波澜。
眉眼似青山,透着一种深邃的宁静,那一刻,他胆寒狂跳的心脏竟奇异的平复了许多。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徐大师,你能救我还有江陵城的,对吗?”
柳老爷曾私下与他说过,害他柳家的很可能就是谢家,目的按徐大师的话来讲,就是为了破坏江陵城的城运,而非个人恩怨。
再联想到此时谢玄潜入江陵城,围杀城令府,也绝非只为杀人,他必有别的更大的意图。
“或许。”她淡定自若,嘴角始终持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但城令还记得我说过,我的规矩是解厄化灾,必取走求解之人身上的一样极为珍贵的东西。”
什么东西?
心、肝、脾、肺还是肾?
这都什么时候了,只要能保住他一条狗命跟江陵城,要他什么都能给!
他壮士断腕般硬气道:“你说,你要什么?”
徐山山那双蕴藏着许多幽秘的眸子,瞳仁从漆黑的边框泛起金色,突然的明亮竟转换了瞳色,如凝固了明光的神秘琥珀结晶。
“你坐绝限运,可发空财,横财,我将取走你此生的偏财命数,至此,你将会清贫一生,你可愿拿此财运来换你与江陵城此刻的危机?”
城令惊怔住了,看着她时,竟有一种不可直视的惶恐在心底涌现而上。
他赶紧低下眼:“是我、我这一辈子都穷的意思吗?”
“只要你随意不挥霍,凭着微薄的正当俸禄收入也可衣食不缺。”
当一个人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是一个不饿肚子的穷酸鬼时,该是怎么一种心情?
别人或许挺绝望的,可王城令志向在政绩与报效国家,外物这方面倒没有那种极为强烈的贪婪欲。
“我穷,不会影响我的子孙后代吧?”
“付代价的人是你,自不关他们的事,只是他们的钱财永远无法与你共享,哪怕给了你钱,你转头也会同样失去。”
城令这下也没什么顾虑了。
“好,本官愿意交换!”
这时毛毛从徐山山袖口处飞出,一口吸入了城令头顶及肩膀两侧的白气入体,然后摇摇晃晃返回到她脑袋上,抱腹一倒。
“毛毛又吃饱了,契约定,事后入帐。”
谢玄的视线落在了徐山山身上,扯起嘴角一笑,那笑容仿佛是对她装模作样的一种嘲讽。
“神算子的关门弟子徐山山,实则却是一个欺世盗名的女神棍,自出山门后便在外行骗十数桩,柳家、城令皆是你施骗的对象,怎么,忽然间改邪归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