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羽槿踏着城门坍塌的砖石,缓缓走来。
他身着银甲,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好似来自地狱的修罗。
他怀中,太皇太后已被鲜血浸透,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十二根封灵钉,随着他指尖结
印,缓缓没入老人周身大穴。
钉身上的往生咒文,泛着幽绿光芒。
“国师,别来无恙。”他的声音依旧清润如玉,可其中却带着几分癫狂的笑意:“您教我的第一课就是‘学无常师’,如今徒儿学得可好?”
徐山山漆黑的瞳仁,清晰映出他眼底的痴狂。
曾几何时,这个总爱在御花园折梅的少年,是那样的纯真无邪。他会在她批阅奏折时,悄悄放一枝白梅在案头,眉眼弯弯,笑着说:“师父,等我学成那日,我一定替你好好守护景国。”
那时的她,平静地看着他,说道:“人心易变,国自有它守的人,你只要守好你这一颗本心即可。”
她将白梅插入案头青瓷瓶,瓶中清水倒映出她眼底的幽暗深邃,那时她便知晓,他终有一日,会变成她用来对付政乱与玄门的一枚极佳棋子。
而一切也如她所料进行。
“你放了她,我饶你一命。”徐山山一直有机会杀他,可始终没杀他,只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皆是她乐于见到的,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但如今他已经不重要了。
“您骗我。”
谢羽槿的剑锋抵在太皇太后颈间,声音却温柔得像在诉说情话:“说好只要我安分守纪,替你完成选秀,你就让我站在您身边。可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缓兵之计,只是为了引玄门出动。”
他的眼中满是痛苦与怨恨:“我算什么?在你那里,我生与死,都无足轻重是吧?”
他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疤痕,那疤痕扭曲而恐怖,仿佛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这是那日在冥魇墓花中的伤痕,若非我侥幸逃脱,恐怕已经死在你这一场好大的算计当中了。”
“而如今我醒悟了,我不会再等待你施舍的那一点点的怜惜。”
他幽幽地抬起眼看着她:“要么自封术法,要么看着太皇太后魂飞魄散吧。”
徐山山刚要动,谢羽槿便大喝一声:“你且试一试是你的术法更快救下她,还是我的刀更快割下她的头颅!”
为提防徐山山靠近,谢羽槿指尖凝聚出幽绿光芒,那是他从师安然遗物中学来的控心蛊。
他催动控心蛊,皇城根下聚集的百姓,如提线木偶般涌来,手挽手筑成一道血肉城墙。
他们眼神空洞,脚步机械,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呼喊,脸上写满了恐惧与迷茫。
“你若执迷不悟,便再无机会了。”徐山山缓缓举起手臂,金光映出她冷酷的眼眸,那光芒中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我知道国师你从来不会心慈手软,杀吧,将这些人全都杀了吧。”谢羽槿疯狂地大笑,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充满了挑衅与疯狂。
“不要——”
太皇太后忽然抓住了谢羽槿的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浑浊的眼底带着决然:“神儿,别听他的,那些都是无辜的百姓,哀家的命并不比他们的命更高贵,你曾经教过哀家,棋局到了终盘,总是要舍车保帅。”
她扯下颈间那串陪伴她半生的东珠,然后将最中间的那一颗藏着鸠毒捏碎。
徐山山听着太皇太后的话,忽然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甚至来不及阻止,就看见老人用最后的气力,撞向谢羽槿的剑锋。
与此同时,毒液溅上他掐诀的右手,瞬间,凄厉的惨叫响起,他的右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成白骨,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第13章 死亡或许只是最轻惩罚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徐山山双目怔忡,望着倒在血泊当中的太皇太后,她那如墨的眼眸仿若被一层薄薄的雾霭所笼罩。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本就寿数将近,在徐山山的想象中,她理应是在那温暖的床榻之上,平静地寿终正寝,走完这漫长的一生。
然而,命运却陡然一转,如今她竟这般惨烈地横陈于此,鲜血在地上蔓延开来,刺痛着徐山山的双眼。
谢羽槿受了重创,踉跄着跌入叛军阵中。
但他的眼神中却泛起了病态的快意,那笑容扭曲而诡异,仿佛从地狱深渊中攀爬而出的恶鬼。
“国师,您看,这就是您教我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做到了,你呢?你现在,还是跟从前一样吗?”他的声音尖锐而又带着几分癫狂,在这空旷的地界回荡,似要将这沉闷的氛围撕裂开来。
“太皇太后死了,你可以无所顾忌杀光在场的所有人了……国师,你向来是不会犹豫的人啊,你还在等什么?”谢羽槿继续嘶吼着,脸上的表情因激动而显得有些狰狞,他的发丝在风中肆意飞舞,仿佛也在为这疯狂的场景而欢呼。
“谢羽槿,你在想些什么,我一清二楚。”徐山山缓缓抬眸,那目光仿若寒夜中的冷星,锐利而又深邃。
这座城埋葬着霍老将军,无数的士兵,还有太皇太后……
他们愿意为之拿命牺牲所保护的东西,她又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猛地出现许多金色的灵蝶,它们像是从梦幻世界中飞来的精灵,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如同点点繁星,向着被控制的百姓飞去。
灵蝶所过之处,似乎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让那些被蛊惑的百姓眼中的迷茫有了一丝松动。
然而,还未等到控心蛊被解除。
一支冷箭早就准备多时,从暗处如闪电般射来,带着致命的气息,直直地射中了徐山山的胸膛。
那一瞬间,鲜血如同绽放的红梅,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衫,她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却依旧坚定地站在那里,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巍峨山峰。
“你耗费这么多力气去救这些人?你不应该是第一时间来解决我这个麻烦吗?”谢羽槿双唇颤抖,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解与愤怒,仿佛无法理解徐山山为何要做出这样的选择。
“人命,不该是你口中这么轻贱的东西。”
徐山山却捂着伤口,声音柔和却又多了一份领悟与理解。
她忽然想起师安然曾说的话:“待你见众生如见我时,便能破这天下无间棋局。”
此时,这句话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似是一道指引她前行的光。
或许是重新长了一颗心的缘故,她终于也能懂得什么叫作失去,懂得生命的珍贵与脆弱。
“你说什么?”谢羽槿瞳孔放大,银甲在血雨中泛着幽光,那光芒冰冷而又森然,仿佛是来自九幽地狱的寒光。
他手中的控心蛊笛已裂开蛛网纹路,那一道道裂痕仿佛是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又似是他内心破碎的象征。
被蛊惑的百姓如潮水般涌向朱雀门,他们的眼神空洞无神,仿若被抽去了灵魂。
妇孺们空洞的瞳孔里泛着蛊虫的磷火,那诡异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的指尖疯狂地撕扯着徐山山玄色披风上绣的金龙,那金龙在这疯狂的撕扯下,似乎也在痛苦地挣扎。
“国师,你心软了。”谢羽槿木冷着脸:“当年您教我'天地不仁',怎么轮到这些蝼蚁就舍不得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徐山山反手拔下肩头的透骨箭,那箭镞带出的血肉在空中飞溅,猩红洒在地面,宛如一幅血腥的画卷。
“此一时彼一时,只准你丧心病狂,便不能叫我迷途知返?”
她将断箭狠狠地刺入掌心,灵血混着咒文渗进青砖缝隙。
每一道血痕都像是一把燃烧的火焰,灼得魂魄生疼。
那殷红的血顺着青砖的缝隙蜿蜒而下,仿佛是大地流淌的血泪。
这是高级术法“血引八方”,她手掌一握,火光凝聚成一柄无形之体的灵器刀在她手中。
“这些年以来,谢家以你为首,稳坐朝廷权势,连真正的嶽帝都变成你们可以任意操控的傀儡,你就记得我教过你‘天地不仁’,那我也说过‘福祸相依’,既然福你们享够了,这祸也该将至了。“
徐山山踏着血泊逼近,斩邪刀在地上拖出火星,那火星在黑暗中闪烁,如同她心中燃烧的愤怒。
那些被蛊惑的百姓突然僵直在原地,然后全身像筛子似的抖动,腕间爬出的蛊虫正被地上的灵血吸引,如飞蛾扑火般涌向地面。
蛊虫蠕动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它们贪婪地吸食着灵血,仿佛那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
谢羽槿瞳孔骤缩,眼见情况不妙,掏出腰间骨笛,只闻笛声陡然尖利,仿佛是夜枭的惨叫。
而死去的太皇太后身躯突然暴起,枯瘦的指尖直取徐山山心口。
那速度之快,让人来不及做出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