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澜的胳膊被两个狱卒架着,偏头朝温若初笑了笑。
“放心,他们不敢动我。”
沈惊澜身份低微,上京城的狗都可以朝沈惊澜乱吠两声,温若初对沈惊澜这话自然不相信。
张万在几个衙役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温若初急声道:“你想对沈惊澜屈打成招,严刑逼供不成?”
张万拱了拱手,不以为意,“郡主见谅,上京城发生人命案,为维护上京长治久安,还大虞百姓一个公道,本官秉公断案,这些只是流程。”
温若初厉声威胁张万,“沈惊澜是我的人,你若敢碰他,今天这梁子咱俩结下了,王丞相可是你的上司,你仔细掂量掂量。”
“郡主请便,就算是闹到圣人面前,本官也无错处。”
“你……”温若初瞄了一眼沈惊澜,想起书中沈惊澜活埋五千大虞骑兵的事,看着张万,“你就不怕有人挖坑把你活埋了。”
“若是因歹人蓄意报复遭活埋,那本官也算是能青史留名了。”
张万说罢,挥了挥手,示意狱卒把沈惊澜绑到老虎凳上,狱卒手脚麻利,扯下绳子就绑住了沈惊澜的双腿。
沈惊澜像是认命似的,又像是运筹帷幄下的胸有成竹,也不反抗,由着狱卒固定他的双手双脚。
挂在墙上的勾叉刀斧子沾着乌黑血迹,瞧着就瘆人,沈惊澜脸上不见丝毫惧色。
“张大人,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
张万屁股刚挨椅子上,等着“伺候”沈惊澜,抬头注意到沈惊澜腰间挂着一枚紫玉玉璜,上面雕刻鲤鱼纹路,是他家小儿子周岁时他亲自上山求得,是他家小儿子的贴身之物。
下午还没见沈惊澜身上带着这枚玉璜,沈惊澜人又一直关在他的刑部大狱,这枚玉璜是怎么跑到沈惊澜身上的?
沈惊澜这是在告诉他,沈惊澜随时和外面保持着联络,他家小儿子的命捏在沈惊澜手里。
张万面上瞬间血色退得干干净净,瞪大眼睛,面上难掩恐惧之色,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沈惊澜。
“你……你……”
张万的神色千变万化,尽收沈惊澜眼底,薄唇轻启,说话依旧淡淡的。
“张大人,可以聊聊吗?”
张万说话都不觉带上几分颤音,“快……快松绑。”
温若初不知道沈惊澜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只看到对面牢间里张万气定神闲地要对沈惊澜上大刑,不过是半晌的功夫,沈惊澜说要找张万聊聊,张万就像换了一个人。
风风火火倒腾过来的刑具,又风风火火地撤走。
温若初一脑袋问号,好奇沈惊澜到底和张万说了什么?
以至于油盐不进明显倒戈凌玄澈的张万,能突然放沈惊澜一马。
莫不是沈惊澜不声不响抓住张万的什么把柄,张万投鼠忌器,不敢动沈惊澜?
温若初正疑惑,牢间门锁链哗啦响起。
狱卒打开牢间门,恭敬道,“郡主,可以出去了,我们大人说他临时有些急事,不能护送郡主回府,还请郡主见谅,我家大人还说改日定登门给郡主赔罪。”
第29章 转机
天色渐晚,温若初是被临时放出来的,侯府并未派人来接。
温若初走出刑部大狱大门,由远及近一骑马男子迎面疾行过来,马上男子身穿赤色官袍,手里拖着明黄色圣旨。
来人正是前不久见过的凌玄礼。
“吁——”
凌玄礼勒紧缰绳,在温若初面前停下,抬头瞅了一眼温若初身后的刑部大狱大门,拧了拧眉,视线回到温若初身上。
“若初郡主,你出来了?谨之呢?”
温若初能察觉到凌玄礼对她的不满,凌玄礼和沈惊澜有私交,估计是听说沈惊澜和她一起进了刑部大狱,瞧她自己出来,以为她做了什么对沈惊澜不利的事。
可关沈惊澜的又不是她,她也是想让沈惊澜出来的啊,再说了,沈惊澜受伤的时候,也没见凌玄礼去看望沈惊澜。
温若初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被张万关着,凌大人这是……”
凌玄礼举了举左手上的圣旨,“我听说谨之惹上了官司,特求圣人允准大理寺参与调查枯井藏尸一案。”
凌玄礼摆明是来救沈惊澜的,方才见到凌玄礼手里圣旨,温若初还以为是那个便宜老爹去求了圣人。
她心里叹了一口气,定然是白姨娘又在老爹面前说了什么,她那个老爹耳根子软,就没管她。
罢了,凌玄礼这个人没什么大能耐,但品行端正,甚至有点正得发邪。书中沈惊澜黑化后,两人老死不相往来。
这个时候的凌玄礼是真把沈惊澜当朋友的,有凌玄礼在,至少没有人对沈惊澜乱来。
温若初扯了扯嘴角,“那凌大人快去忙吧。”
凌玄礼诧异问道:“博阳侯府没人来接你?”
温若初更尴尬了,“我自己能回去。”说完扭头就要走。
凌玄礼想起上次遇到沈惊澜和温若初同乘一匹马,两人关系既怪异又别扭,谨之那孤僻的性子,能和温若初走到一起去,温若初在谨之心里应该是不一样的。
“等等,”凌玄礼翻身下马,缰绳递给温若初,“你骑马回去吧。”
温若初愣神功夫,缰绳已经到她手里了,眉眼不觉笑了起来,对着凌玄礼背影道谢。
“多谢!”
温若初骑上马背,摸了摸马耳朵,“虽然你不是人,但好歹你是个会喘气的,送我回家就交给你了,走。”
这话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躲在房顶上追风的耳朵,差点没被这话逗得笑出来。
阁主进大狱之前,嘱咐暗中护温若初安全,阁主是心思缜密之人,他当时不理解阁主为何大费周章地替温若初坐牢。
如今天机阁初见雏形,下属遍布九州,总部蛰伏上京城内,一来便于暗中观察大虞朝中各方派系势力动向,二来也是为阁主回雍国早日实现宏图大业做准备,贸然行动实为不智之举,一个不留神可能满盘皆输。
现在倒是有点理解为何阁主对温若初过于上心。
同样骑马回府的还有刑部尚书张万。
张万瞧见沈惊澜腰间玉璜,魂都快吓丢了,哪里还顾得上在另一个房间等着听响的凌玄澈,让狱卒安顿好沈惊澜,骑上一马,快马加鞭回了张府。
张万脚步不停,直奔小儿子院子。
“儿啊,我的儿啊!”
一脚踢开房门,吓得守夜丫头一大跳。
“少爷呢?”
“少爷正睡觉呢。”丫鬟答。
张万撩开床帘,张柏正揉着眼睛,不满地嘟囔。
“干嘛啊,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张万仔细打量宝贝儿子张柏,全须全尾的,身上没有伤,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放回肚子里,一屁股坐到床上,喘了两口大气。
“我问你,你玉璜呢?”
张闭着眼睛,不耐烦道。“在那放着呢。”
丫鬟过来翻找衣物,不见玉璜,一股后怕的怒意在张万心头升起,声音陡然加大。
“玉璜呢?”
张柏见自己老子发了火,不敢造次,拧着眉毛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玉璜是什么时候没的。
张万忧心张柏安危过后,是一阵心惊,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想他两袖清风为官二十几载,这次可能遇到坎了。
他欠下凌玄澈一万两银子,若是虚与委蛇还能周旋一二,可躲在暗处的沈惊澜之辈,让他如何防范?
当晚就让张柏收拾东西,差人送回老家了。
隔天一大早,温若初惦记沈惊澜,为了探听案件进展情况,也是为了还凌玄礼的马,扣响大理寺大门。
正赶上凌玄礼到大理寺上值。
温若初说明来意,打探枯井藏尸案案情,凌玄礼意外地看着她。
“郡主是真的想救谨之?”
温若初无语,“要不然我起这么大早干嘛,若只是为还马,我随便差个人就过来就是了。”
凌玄礼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理,“跟我来吧。”
温若初跟着凌玄礼来到大理寺架阁库,一个类似于存放案卷卷宗的地方。
凌玄礼给了她枯井藏尸案卷宗,温若初一目十行大致扫了一眼。
“死者小翠颈部一刀致命,死亡时间大概一个月前。”
温若初看着卷宗上描述,“不可能是沈惊澜,沈惊澜受伤了,使不出这么快的刀。”
凌玄礼愁眉不展,“可谨之承认人是他杀的。”
温若初视线落在“死亡时间大概一个月前”这句话上。
一个月前,差不多是王丞相家办赏花宴前后,她记得赏花宴前一晚沈惊澜不小心杂碎两个瓦罐,手指被烫伤……
有几处细节很不合理,当时没多想。
温若初一直以为沈惊澜受了重伤,没能力杀人。
眼下来看,这个小翠就算不是沈惊澜所杀,也一定和沈惊澜脱不开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