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封倒好,每一笔一画之间都有明显的停顿。
罗雁试图想象周维方是怎么写出来的,翻个身把纸举得高高的再看一遍。
看完她妥帖收好,决定来正儿八经的学习一番。
兴许是受今年重提公费留学的影响,学校在课程上给英语更多的分量。
罗雁是最听安排的人,自然要跟着重视英语。
她对这些叽里呱啦的东西也十分头疼,背十个单词就觉得困意来袭,难得有逃避学习的想法,把书撂一边关灯睡觉。
这一睡,梦里全是英文字母在追着她跑。
醒来罗雁看到英语书都都有些分不清梦和现实,仿佛那是块烫手山芋,塞在枕头底下眼不见心不烦,理理睡都乱七八糟的头发起床换衣服。
刘银凤今儿起得比女儿早,看她出来说:“快来,就这一个豆沙包了。”
罗雁洗漱后吃早饭,一边说:“妈,您今天去帮我定个报纸吧。”
刘银凤:“行,叫什么名?”
罗雁:“《中国日报》,您要不记得名就说是全英文的那个,就这份是。”
怎么叫《中国日报》却全部用外国人的话,刘银凤:“这是外国人出的报纸还是我们?”
罗雁:“我们出的,用英文报道而已。”
那得写多少外文,刘银凤:“那是不是卖得也贵一些?”
现在确实是只要跟外国有关的东西都贵一些,罗雁挠挠脸:“报纸也会吗?”
连她都不知道,刘银凤更不清楚,说:“那我待会去邮局好好问问。”
罗雁:“谢谢妈~”
罗新民出房门就听到这句,说:“一大早的,嘴有这么甜,看来是有事。”
这罗雁有意见了:“我本来嘴就甜。”
是是是,罗新民:“从小就你最会哄人。”
他摇摇头去洗漱,吃早饭的时候翻几页报纸,看到些重大的就说一句。
今儿正好有件要紧的,他道:“以后一个月挣超过八百块钱要交个人所得税了。”
超过多少?刘银凤:“那能有几个人交得起。”
罗新民:“我是不行,那不是有儿子嘛。”
罗雁最清楚哥哥的收入,心想恐怕短时间内不太可能。倒是周维方大概够这个纳税标准,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这个新闻。
没看到也没关系,下次见面的时候可以说。
罗雁把这件事先记在心里,喝一口粥喊:“哥!!!!”
石破天惊的,把父母都吓一跳。
刘银凤捂着胸口:“你妈可上年纪了。”
罗雁讨好笑笑,还找理由:“都赖哥哥,谁叫他不起床。”
罗鸿搓着头发走到客厅:“这不是起了嘛。”
罗雁:“不是自觉主动的。”
能起就不错了,还要多自觉多主动。
罗鸿揪一把妹妹的头发:“就你勤快。”
罗雁纠正:“是我们仨。”
罗鸿伸着懒腰:“早知道我是外头捡的了。”
一说这个,刘银凤就想笑:“你小时候可当真了,非要背着妹妹去找亲生父母。”
从那以后,他们再生气都不敢当着儿女讲这种话,哪怕别人开玩笑也要当场制止,生怕哪天推开家门孩子们已经被拐到哪个犄角旮旯。
举凡是丢人现眼的事,罗鸿统统说没印象。
倒是罗雁记得:“哥哥以前也这么骗我。”
一翻旧账她就精神,罗鸿戳一下妹妹的后脑勺:“小气吧啦的。”
罗雁反手要拍他被他躲过,只能委屈巴巴地跟父母告状。
刘银凤又笑:“你小时候也爱告状,结果我们一骂哥哥你又哭又拦。”
怎么跟自己有关的事就是逃不过一个哭字,罗雁手放在眼皮处摸摸:“可能以前哭完了,现在我都很坚强。”
罗鸿一口牙膏都要插嘴:“你在梦里坚强呢?”
就他话多,罗雁气不过,饭也不吃就追上去打。
大早上的,哪来的精神头。
罗新民感慨:“这好手好脚的年轻人就是有劲。”
刘银凤:“好手好脚,有这么夸孩子的嘛。”
罗新民自己倒不避讳:“这可是我觉得最好的事了。”
刘银凤碰一下丈夫空掉的那只袖管:“一起走,我也要出趟门。”
夫妻俩一个去上班,一个去邮局,路过儿女的时候面不改色地绕开,提醒一句:“雁雁,自己看看几点。”
罗雁八点有课,看眼手表拿上书包就跑,不过丢下一句:“你要洗碗。”
剩下的还能有谁,罗鸿大声道:“就你会使唤人!”
他话是这么说,吃完饭还是洗过碗才出门。
刘银凤从邮局回来的时候看什么都不用收拾,心情大好。
她把订报纸的缴费单子放起来,拎着菜篮子朝外走,喊上胡同里来往最多的王秀娟。
两个人一路交换着方圆二里地的最新消息,不可避免提起现下最热闹的房子的事。
王秀娟:“要我说你想换个独门独院是对的,那住着多舒服。”
刘银凤:“想是想,可现在有几户人家是,我想换也没得换。”
王秀娟给她支招:“你找找有没有那种住的人少的院子,说不准能协调出来一套。”
比起只跟一户人家做交易肯定是麻烦不少,但
不失为一个办法。
刘银凤拍大腿:“我怎么早没想到。”
王秀娟:“这拆东墙补西墙的,不是折腾嘛。”
折腾也得试一试,刘银凤手肘碰碰老友:“那你在帮我打听打听。”
王秀娟:“那是肯定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到菜市场,又唠起儿女的事。
王秀娟压低声音:“我这刚知道一姑娘,要不你跟罗鸿提提?”
刘银凤倒是动心 ,只是无奈道:“算了,那臭小子都是白费心思。”
王秀娟:“这有什么,问一问又不碍事,真是顶好的姑娘。”
到底是儿子愿不愿意最重要,刘银凤摆摆手:“我还能再憋两年,想玩让他玩去。”
可她哪里知道,儿子的心思也是瞬息万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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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虽然是半夜,但我做到了!
晚安!虽然已经听到鸡叫了。
第136章
在儿子的终身大事上, 刘银凤向来是矛盾的。
她一方面尊重孩子目前的意愿,尽量不给他太多的压力,但人活于世难免会被自己被旁人的想法所裹挟, 所以偶尔忍不住总要提几句。
因此早上王秀娟和她说有个顶好的人,晚上儿子回来她就提一提,但不过是顺嘴而已, 倒没抱太大的希望。
可罗鸿这两天的想法正有所转变,虽然犹豫一会仍旧拒绝,刘银凤还是在这几秒之中看到一丝不同。
她跟丈夫悄悄交换个眼神, 等一双儿女都出门去澡堂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罗新民:“我看有门儿,过一阵你再问问。”
他结婚生子的时候就年纪大, 身体又多有不便, 尤其是人近花甲,越发觉得很多事力不从心, 打心里是希望趁着自己还能动, 能多帮衬着子女一点是一点,对儿子结婚的事其实一直急在心里。
夫妻俩在很多事上的想法是一致的,刘银凤高兴地搓搓手,又嘀咕:“那这房子还换吗?”
罗新民:“他就是松口也没那么快,一说不换他准能猜到为什么, 明儿就给你尥蹶子。”
什么蹶子不蹶子的,刘银凤鼓捣丈夫:“你儿又不是驴。”
罗新民啧啧摇头:“我看比驴还倔。”
刘银凤无从反驳, 一时之间很有食欲,说:“明早我们吃驴肉火烧。”
夫妻俩一边说话一边看电视,等孩子们回来才回屋睡觉。
罗雁晚上洗头,脑袋像狗尾巴一样甩来甩去。
罗鸿嫌弃她:“不是,你溅我一脸水。”
罗雁:“再说我还吐你口水。”
哎呀, 罗鸿揪着妹妹的脸:“现在这么不文明礼貌,都跟人学坏了啊。“
罗雁拍掉哥哥的爪子:“我跟你最好,要学也是跟你学的。”
这丫头,真是打小会哄人。
罗鸿:“说好话也不会给你发红包的,头发快点弄干睡觉了。”
九月的京市些微有几分秋意,入夜后吹来的风都是凉飕飕的。
罗雁坐在院子里用毛巾搓着头发,借着客厅的光背单词。
罗鸿凑过来看一眼:“这两天怎么读的都是这些叽里呱啦的东西。”
罗雁:“老师说外语很重要,我们这学期每个礼拜多一堂英语课。”
听听这腔调,罗鸿都有种自己也坐在教室里的错觉,往后退两步:“您背,您接着背。”
一说学习他就退,所以罗雁小时候坚信自己和哥哥必然有一个是父母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并非毫无缘由。
她哼一声往后翻页,听到轻轻的脚步声朝院门的方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