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猎户,你就算信不过阿九,那也得相信鼎鼎大名的方大侠的义弟吧!”
“咳。”方松鹤不自然的再清下嗓子,腰板挺得更直了些。
阿九扯了一下唇角,“呵呵。”
方松鹤此人,名声实在是太好,在很多人眼里,他简直就是“正义”的代名词。
李芙蓉眉头越皱越深,越发觉得这个青年的身影有些熟悉,她挪到青年身后,摸着下巴,盯着他的背影,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一遍。
电光火石间,她眼眸睁大了一分。
马猎户看看方松鹤,又看看阿九。
楚禾勾着阿九的小拇指,轻轻的摇摇,再冲着他眨眨眼,眉眼一弯,笑容明媚灿烂。
阿九心中的不爽消失无踪,微微偏过脸,他低低的“哼”了一声,“如果我真想知道什么,我有上百种方法可以逼你开口。”
他现在还什么都没做,足以证明他是个“好人”。
马猎户犹豫许久,终于开口,“十五年前,苍家遭遇灭顶之灾,我与大牛外出归来,见是火海滔天,思及家主在我们无处可去时的收留之恩,冲了进去想要救人,然而,里面的人都死了。”
那些人死相凄惨,血肉模糊,像是被虫子啃食了骨头,早已经分辨不清谁是谁。
他们忍着惊骇,只在后院的枯井里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小姐。
杀人的人,没人能够猜的透他究竟有多少可怕的手段。
他们自知不是对手,又猜测如果被人知道苍家年幼的小姐还活着,便抱着小姐一路从漠北边塞逃到了江南。
他们两个男人与一个孩子的目标太大,最后决定由大牛引开追兵,马猎户抱着孩子躲起来。
桑朵看了眼苍砚,追问:“后来呢,那个孩子去哪儿了?”
马猎户沉声说道:“我带着小姐藏身于破庙,一日,小姐烧得厉害,我去外面寻药,等我再回来时,只见……”
楚禾也好奇,“见到了什么?”
马猎户咬了咬牙,缓缓说道:“我见到一个富家小少爷,抱起了昏迷中的小姐,他带着小姐回了家,又请了大夫,没过多久,那府中便传出流言,老爷和外面的女人在几年前留了情,生了个女儿,于是,府中多了个小姐,那少爷多了个妹妹。”
他悄悄地观察了许久,这大户人家里都是好人,老爷对儿子捡回来的女孩视如己出,哥哥对妹妹也十分疼爱。
女孩有了这样的身份,比起跟着他东躲西藏肯定是要更为安全,所以他彻底把自己掩藏了起来,只默默关注着女孩。
李芙蓉正在吃瓜呢,忽然感到所有人目光都放在了自己身上,她心有所感,却本能的不敢置信。
“你们听故事就听故事,都看我做什么?”
方松鹤说道:“苍砚公子身上有着一块宛若梅花的红色胎记。”
李芙蓉下意识的抬手按住后颈,再看向那具名为苍砚的傀儡,即使是对上眼,傀儡的眼里也是空洞的,他没有自己的意识,也并不算是活人。
前所未有的恐慌淹没了她,不知所措的感觉侵蚀着四肢百骸,竟让她浑身都在发抖。
“不可能的……你们在编故事,我才不信你们!”
李芙蓉擦着眼睛转过身,跌跌撞撞,落荒而逃。
楚禾往前,“李痘痘!”
方松鹤道:“突逢大变,她一时难以接受,放心吧,我会看着她进家门。”
已经是三更天,夜色沉沉。
李芙蓉心神俱乱,她甚至想,一定是楚秧子还记恨自己小时候和她扯头花喊了哥哥来帮忙,所以楚秧子才和她的朋友们一起编了个故事骗她。
她才不相信什么满门被杀的鬼话。
也不信自己的哥哥会是一个行尸走肉!
可这种侥幸的想法,在方松鹤那句苍砚身上有着的胎记而变得毫无说服力。
如果……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那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李芙蓉不敢回家,可一路浑浑噩噩,听到呼唤声时,竟发觉自己还是回了李府。
“小姐,你去哪儿了!”小丫鬟跑过来,急得掉眼泪,“老爷带着人出去寻你,我们都要急死了!”
灯火通明,李府的人们都提着灯笼,如此兴师动众,只为了寻一个李芙蓉。
“是霜霜回来了吗?”
李怀瑾扶着门框走出来,翩翩公子,可惜身影单薄,恍若一阵风来袭,便能随风而去。
李芙蓉站在大门外,红着眼睛,不敢过去。
她浑身脏兮兮的,就没一处是干净的,精致漂亮的脸蛋还多了几道擦伤,一双绣鞋走丢了一只居然也没有察觉。
李怀瑾目中关怀更甚,“霜霜,怎么了?”
李芙蓉回过神,擦擦眼睛,几步冲过去,伸出满是伤痕的手,将一棵即使是昏迷也没有松开的白色小花送到了他的面前。
“哥,这是包治百病的潮汐花,我找到了!”
她咧开嘴一笑,似乎是一抹爽朗的笑,然而眼尾泛着红,许是在无人的地方,便会掉下金贵的泪珠。
李怀瑾眸光轻动,片刻后,他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里面走,“好好与我说说,你是又去做什么傻事了?”
不远处,方松鹤站在树后,又看了眼手里捡到的一只脏了的绣鞋,有些头疼。
随即,他若有所感的抬头。
大门已经掩上,之前像是有人窥视过来的感觉也消失无踪。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更难走。
阿九背着一个人却是十分轻松。
楚禾抓着一根狗尾巴草,趴在少年肩头,略微惆怅,“也不知道李痘痘最后能不能接受现实。”
阿九随口道:“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忽然知道自己与亲人没有血缘关系,而自己真正的亲人被迫害得所剩无几,唯一还在世的亲人受苦之时,可偏偏就自己坦然的过了十多年没心没肺的好日子,猛然间得知这个事实,她肯定会难以接受呀!”
阿九缺乏所谓的血缘关系的认知,他只似懂非懂,“阿禾不想她难过的话,我便帮帮她好了。”
楚禾好奇,“你怎么帮她?”
“把她父母的尸骨拼凑在一起,做个骨傀儡,随时都可以拆卸,很是方便。”
楚禾:“……还是算了吧。”
就不该和他讨论正经话题,就没几次靠谱的。
第147章 有什么好怕的?
“别人说山上有能够包治百病的药,你便信了。”李怀瑾叹息一声,“霜霜,你太容易相信人了。”
他像是在责怪,但为李芙蓉涂抹药膏的手很轻柔,不舍得让她痛上一点。
李芙蓉说一半,藏一半,她几次抬起眼悄悄地看着李怀瑾,明明有很多话想问,却又不知道怎么问出口。
她低声说道:“我知道那个人的话也不能都信,可是我还是想试试,万一他说的药真的有用呢?”
人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便会忍不住去尝试一切子虚乌有的东西,说到底,这都是因为心中的希冀太强烈,所以迫于找到能够让自己愿望实现的办法。
李怀瑾也算是久病成医,上药包扎的手法都很熟练,握着她受伤的手,轻轻的裹上纱布,他低垂着眼眸,道:“你就没有想过回不来吗?”
李芙蓉点点头。
“那你还去冒险?”
“我只是……”李芙蓉抿抿唇,声音小的可怜,“想要哥哥能快点好起来。”
李怀瑾半低着的面容看不到神色变化,只听到他的嗓音更温和了一些,“我这样也很好,今后不许再去做危险的事情。”
李芙蓉“哦”了一声。
李怀瑾又不经意的提起,“今天送你回来的那位公子,是你的朋友吗?”
“送我回来的公子?”李芙蓉两眼茫然,“有人送我回来吗?”
李怀瑾抬眸一笑,“许是我看错了,霜霜,你该去休息了。”
李芙蓉点头,起身要走出李怀瑾的房间时,她又忍不住回头,“哥。”
李怀瑾靠坐在床头,烛火之下,他的身影更像是多了缥缈,好似有夜风灌入的刹那,烛光摇曳之时,他留在人间的这份幻境也会消失无踪。
他温柔的笑,“怎么了?”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此时此刻却什么也问不出来,强颜欢笑,她摇摇头,“没什么,你也早点休息。”
李芙蓉很快离开了房间,也带关了房门。
她本来就愚笨无知,实在是不会演戏,心事重重的模样,怎么也藏不住。
李怀瑾慢吞吞的用帕子擦着手,再看向摆放在一侧的白色小花,思绪微动。
这么多年来,他是名副其实的药罐子,为了他的病,李老爷搜罗了不少名贵珍稀的药材。
这世上根本没有名为潮汐的灵花,也就只有她会傻乎乎的信了别人的话。
不过,他的这个妹妹不像以前那般咋咋呼呼,还真是让他有些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