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散去,月色当空,正是夜景最好的时候。
楚禾趴在窗户上,双手托着下颌看着天上的明月,想到了自与阿九相遇以来遇到的一连串的人和事,有种奇怪的感觉。
似乎有那么一条线一直贯穿其中,而这条线,竟也像是把她与阿九穿插了进去。
宋听雪与影随风的死,易莫离的死,重阳的死,还有现在提起的苍家,居然将李芙蓉也牵扯了进去。
沧海洲里那位姓林的医女,梧桐村里姓武名松的二郎,是否现在又有一个她不知道的存在,正潜伏在他们的身边?
楚禾忽的感觉到背后生出一股冷意,下一刻,少年带着水汽的身躯从后面拥抱了过来,她的身体陷入他刚刚洗干净的怀里,当他的一双手搂过来时,她这副小身板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楚禾的脸被苍白的指尖抬起,他含着热气的吻已落了过来。
“阿禾,很晚了。”阿九磨蹭着,在她的耳侧呢喃着,黏黏糊糊,“我们睡吧。”
楚禾微微推开阿九的脸,“先聊正事。”
阿九问:“什么正事?”
“马猎户是暂时住进了我们家,但是你的同乡,那位叫桑朵的姑娘,还有跟在她身边的苍砚公子呢,他们不会又躲得远远的了吧?”
阿九下颌抵在楚禾头顶,一根手指慢慢悠悠的挑开她的衣领,慢吞吞的说道:“我的虫子跟着他们,他们就在附近,不敢走远。”
楚禾转过身面对着他,“阿九,那个屠杀了苍家满门的人,很可怕吗?”
阿九停留在她锁骨往下的手微顿,随后,他眼眸低垂,轻轻一笑,“一个疯子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楚禾伸出手,抚摸着他惨白的脸颊,他微微侧过脸主动的蹭了蹭,红色的眼眸弯了起来,模样乖巧。
在山上,马猎户见到阿九时,那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场面又一次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明明还有很多的谜团,而这谜团的答案,或许都与苗疆人三个字有关。
她可以问的,只要是她问的话,他一定不会骗她。
但楚禾与这双漂亮的藏着宝石般光彩的眼眸对上,忽然就没了问的兴趣。
她一笑,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了他的胸膛,“我们去睡觉吧!”
阿九眼眸微亮,把人打横抱起,迫不及待的到了床上,随后欺身而上,高大的身体将她完完全全的裹在了身下,放肆的为所欲为。
前段时间还有残留的暑气,仿佛能够烤干空气里的水分,这段时间又忽然开始断断续续下起了大雨。
城里不少人染了风寒,好在有吴大夫领着一群大夫开了义诊,为百姓免费送药,帮了不少生病只能硬扛着的穷苦人家。
作为城中首富,楚盛捐出去了一笔银子给医馆,又为他博来了一份好名声。
在此期间,商会在千金楼里如期举行。
楚禾以前对商会不感兴趣,但现在她身边有了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阿九,于是她特意带着阿九也来了千金楼凑热闹,靠着身份便利,在二楼还得了个位置不错的雅间。
阿九捧着一盘糕点,咬了一口手里加了双倍糖的红枣糕,眼里迸发出了欢喜的光彩,他把糕点送到楚禾嘴边,被她一手推开,无情的表示拒绝,阿九只能自己又咬了一口。
楚禾靠在他的身侧,“五湖四海的商人都带着货物来谈生意,你要是有喜欢的东西,我们就买回去。”
阿九轻轻柔柔的问:“有好吃的吗?”
楚禾抓着他的一缕白发,“你能不总是惦记着吃的吗?”
阿九最近食欲颇为旺盛,除了正餐,小零嘴基本上就没停过,他微微抿唇,道:“不是吃的,没兴趣。”
第148章 披着人皮的鬼
底下商户们讨论的热火朝天,无非是契约怎么签,利还能让几分,未来又要开辟几条商路才好。
“让你姐姐来谈!”一个商户被杀了价,脸色不太好看,“往年我与赵家合作都是这个价格,怎么到你这里就要少了这么多了!”
那艳若桃李的姑娘虽然年轻,可气势不弱,拍桌说道:“近来天气不好,桑叶减产,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蚕丝的成本早就高了,若是还是往年的价格,那我们的工人不都得喝西北风去了?谁都知道我们赵家的布料最好,你要是不想谈,我可以再寻别的合作对象!”
商户原本觉得这个小姑娘很好唬,没想到她是半点都不让步。
他倒是想故意端起架子吓吓她,可一看这姑娘身边跟着一个披着黑色袍子,连脸都不露的护卫,死气沉沉的,反倒是让他被唬住了。
赵疏星挑眉,“你到底还要不要谈,总看我护卫做什么?”
商户咽了口唾沫,“那就……再谈谈吧。”
楚禾盯着下面的情况,摸摸下巴,道:“那个护卫给人的感觉,好像有些眼熟。”
阿九手里又换了一盘松子,他剥着壳,瞥过去一眼,道:“他心脏上长的花居然还没谢,真稀罕。”
楚禾忽然想了起来,“是那个叫高源的护卫,那他守着的这位姑娘就是赵二姑娘了!”
她隔着帘子,好奇的看向别的包间,“也不知道赵大小姐来了没有?”
底下讨论生意的喧闹声渐歇,楚盛走出来,宣布进入下一个流程,那便是拍卖。
听到“拍卖”两个字时,楚禾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她捂着嘴被呛到,阿九也顾不上剥松子了,轻抚着她的背,“阿禾,只有三岁小孩喝水才会被呛到。”
楚禾瞪了一眼,缓了过来后,她惊道:“这个时代怎么还会有拍卖这个东西?”
旁边的隔间里传来稚气未脱的声音,“百年之前的一场商会里,有姑娘提出了拍卖这回事,当时的商会会长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每次商会便多了一个拍卖的规矩,一直延续至今。”
楚禾眉头一皱,“我怎么没有听过?”
“枉你还是本地人,想来以前也是半点不关心家族生意,当真是孤陋寡闻,还不如我一个隐居避世的翩翩公子懂得多。”
楚禾面无表情,“阿九,我觉得这道声音听着耳熟。”
阿九抛抛手里的一个茶杯,轻轻扫了一眼,手里的茶杯飞了出去,穿过隔间的门,只听那边顿时传来吱哇乱叫的声音。
不多时,那边跑过来了一道气呼呼的人影。
“多日不见,你们还是如此不可理喻!”
小公子十四岁左右的年纪,穿金戴银,胸前的长命锁更是精致显眼,他生的好看,神情却很是高傲。
在他身后,是沉默寡言,气息内敛的男人,他的手中正拿着刚才被当做暗器扔过来的茶杯。
楚禾道:“翩翩公子?”
阿九嗤笑,“小肉虫。”
苏灵犀气得跳脚,“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不小!”
乌鸦按住了苏灵犀,道:“冷静。”
苏灵犀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把自己当小孩子看待,说自己小,他想找阿九算账,但一对上阿九那双妖异的红色眼眸,他心里又打了退堂鼓。
“哼,本少爷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们计较。”
楚禾邀请他们坐下,好奇的问:“你们不是回了红楼吗,怎么又来阳城了呀?”
苏灵犀面色微变,看看楚禾,再看看阿九,唇角微动,他想要说什么,但因为顾忌极大,又不能贸然开口。
楚禾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再想到传闻里说苏灵犀有窥视未来的能力,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今天要拍卖的第一件东西,是百年前的一位画师留下来的一幅画像。”
楚盛让人展开了一幅画卷,引来不少人惊叹。
画的署名是“思言书生”,那可是百年前的书画大家,能够被保存下来的画作并不多,更何况这幅画还被收藏的极好,就连画中的人物也栩栩如生。
银杏树下,黄衣女子微微侧身,眼神似笑非笑地望向画外,微风拂过,叶影在她衣袖间摇曳,仿佛下一刻便会踏出画卷。
在她身侧,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男人一身暗紫色的苗疆服饰,勾勒出了极好的身段,白发如雪,发尾仿佛还在随风轻动。
他们牵着手,亲密无间。
“祖师爷,求求你原谅弟子不孝!”高画师躲在后台跪地痛哭,“弟子实在是吃不起饭了,只能卖掉您老的画,早日寻个好去处脱离楚家,那楚家小姐只好软饭男,弟子是真怕受不住诱惑,被逼卖身吃软饭啊!”
楚盛向大家介绍这幅画的故事,“百年之前,阳城瘟疫肆虐,是黄衫姑娘从天而降,救百姓于水火,当时,丹青大师思言书生便为她做了一幅画,留存于世,以供后人瞻仰。”
“后来,黄衫姑娘为了挽救更多人的性命,与情郎,亦是昔日的苗疆少主一起跳入蛊池消弭巫蛊之乱,不料那少主贪生怕死,竟然又从蛊池里爬了出来,娶妻生子,从今将她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