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他扭头喊道,“姐姐踩到碎片了!”
母亲拎着扫把疾步走来,她迅速地上下打量了我一圈,视线很快转移到弟弟身上,确认他没有受伤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被外面发出的响动影响到睡眠的父亲睡眼迷蒙的推开卧室门,他的目光在我们三人身上扫了扫,最后落在一地四分五裂的碎片上,很快就掌握了大致情况。
他对妈妈说,找出医药箱给陈词处理一下。然后转头对弟弟说,小墨,你就别管这些了,洗漱完赶紧吃饭,然后回房间学习。
弟弟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然后低声说,“我知道了。”
他没有松开紧握我胳膊的手,坚持把我扶到卧室,最后皱着眉毛犹豫地看了我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带着满脸欲言又止的表情转身离开。
我坐在床脚上,为了不蹭脏昨天新换的床单,蜷起一条腿用卫生纸将受伤的脚紧紧包住。鲜血连绵不绝的蔓延出来,渗透了厚厚的白色纸巾。
等待母亲翻找医药箱的短短三分钟,身体上的疼痛已经全然消失,只剩下一阵阵钝感的麻木。
自行处理完伤口后,我单腿跳到书桌前,拿起手机找到季和的对话框,很是抱歉地通知他,这个周末的图书馆补习我可能去不了了。
郁闷不安地在卧室里坐到下午,江珊突然给我打电话,问我家具体的门牌号。
我的脚伤一周内无法下地,难免要向班主任请假,所以我也顺便告诉了江珊一声,以免她们见不到我担心。没想到她们竟然商量好了,要一起来看望我。
嘴角的笑意还没勾出一个明显的弧度,我忽然想到什么,迟疑地看向了卧室门口。
“不行,那么多人来家里,闹哄哄的,她们一时半会肯定不走,影响你弟弟学习怎么办?”妈妈坐在沙发上给陈墨剥榛子,闻言只是抬起眼皮来看了我一眼,接着就低下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
我扶着门框,一条腿微微曲起,包裹着纱布的伤口一阵一阵的发热。虽然早知道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我的内心仍然难掩黯然失落。
“姐姐。”大概是听到我们对话的声音,弟弟忽然走出了自己的卧室,他叫住欲转身离去的我,眸光亮亮地说:“那个帮你补习作业的同学会来吗?”
我愣了愣,说,“季和?他确实说自己会和江珊她们一起来。”
弟弟对着我偷偷眨了眨眼睛,“你不是说他学习成绩特别好,而且曾经得过琅城数学竞赛的全市冠军…”沙发上的母亲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转头看向我们这边。
陈墨继续说:“正好有几个问题我想请教他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既然他辅导你姐姐的学习,你找他请教几个问题,也很正常。”母亲满脸带笑地站起来,她拍掉手上的果壳碎屑,高兴地说,“我去洗点水果,招待你姐姐的同学。”
看着母亲走向厨房,弟弟扭过头来,脸上挂着小计谋得逞的轻快笑意,邀功般地悄声对我说:“姐姐,这下你的同学可以来家里看望你了。”
我的胸口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透不过气。见我敷衍地点点头,弟弟走过来拉住我的手,他小心翼翼地觑着我,问:“姐姐,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没有。”我吐出一口浊气,勉强对他扯出一抹笑容,“谢谢你愿意为我做这些。”
习惯性地想伸手摸摸弟弟的额发,我忽然发现,他虽然低着头,却已经长得比我高出一大截了。
见我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他圆圆的眼睛露出不解和疑惑,问我怎么了。
我比划了一下自己和他之间的身高差,笑着说,“你还在上初中,就已经长得这么高了,以后需要踮着脚才能碰得到你的头了。”
弟弟咧开嘴,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笑嘻嘻地对我说:“姐姐,你没听说过那句话吗——你不需要踮脚,总有人会低头爱你。”
“臭小子。”我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拳。“快回房间吧,不然一会儿妈妈看到我们两个还在这里聊天,又会批评我们了。”
目视着陈墨轻快合上他的卧室门后,我用手指摩挲了一下门框的光滑纹路,暗暗叹了口气。
刚才那点明显的落差感吊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现在却被弟弟的话稀释冲淡到只剩下薄薄一层。
他已经长得比我高很多了,快要成为一个有担当的大人了。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尝试用自己的能力维护我,尽管收效甚微,但他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我在这个家里谨小慎微不被重视的生活着,而弟弟他却一次又一次地自愿向我低头,他努力维持着我在这个家里最后的尊严和体面。
他想要保护我,我都知道。
但是我不想生活在他的保护下,我想要拥有自己保护自己的能力,以及挺起胸膛勇敢生活的自信和底气。
下午,一群探望的人挤进了我的家门,大概是因为知道我与父母不算亲近,想在他们面前为我留下一个好印象,江珊和庄盈盈都收起了大大咧咧的性子,学着李婷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吃母亲切好的水果。
方若雪因为要上钢琴课抽不出身,所以特意给我打了个慰问电话。至于魏昀,虽然我并不十分在意他的去向,不过江珊主动提及他家里似乎出了什么事,所以没法过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