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窗外的雨就恰如其分的下了起来,淅淅沥沥,颇具节奏感地砸在阳台地面上,清冷的风从半敞的玻璃窗缝隙中钻进来,悄然拂动起我手边的书页。
我忽然记起璨宇所在的班级今天下午有体育课。
找到联系人,我编辑好信息发送过去:外面下雨了,你们还在操场上吗?
对面几乎是秒回的速度:体育课取消,已经回宿舍了。
紧接着下一条信息弹出来:要打游戏吗,正好三缺一。
男生宿舍是四个人,因此我下意识地随口问了一句:谁没在宿舍啊?
对面这次过了两分钟才回复了我:蒋叶没在。他这两天感冒发烧了,在校医务室打针。你不知道吗?
我盯着屏幕上的问号顿了顿,然后干巴巴的敲下三个字:不知道。
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离得蒋叶的生活那么远了。他已经不是那个在身后轻轻咳嗽一声就会被我听到的存在,而我也不再是那个因为胃痛趴在桌子上时,会被他默默从背后递来一杯温暖枣粥的前桌。
怎么样,要一起玩一会儿游戏吗?掌心里的手机微微震动一下,我垂眸看去,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算了,今天不想玩。
我记得你今天下午没课啊。
图书馆借的书快到归还日期了,准备趁这两天有时间看完。
退出和杨璨宇的聊天界面,我犹豫半响,最后还是点进了那个头像万年不换的对话框。
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 12 月的下旬,蒋叶说自己正在学校的便利店里,问我有没有需要捎带的东西。
听说你发烧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他发来一条语音,“前几天洗完澡后没有吹干头发,在阳台抽了一根烟,当晚就感觉不太舒服。不过打了两天吊瓶已经感觉好多了。”
我什么还没有说,他已经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个清楚。
指尖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反复编辑又删除后,终于点击了发送。
外面下雨了,你还在医务室吗?
嗯,还有半瓶消炎药。
带伞了吗?
今天没看天气预报。他发送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不过没关系,校医务室离得宿舍楼不远,我一会儿跑回去就行。
我扯扯嘴角,感冒没好再淋雨,恐怕他是不想痊愈了。
目光落在墙角的黑色雨伞上,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等着,我去给你送伞。
“对方正在输入”在屏幕上方反复跳动了一会儿,最后发送过来的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好”。
放下手机,我拖动椅子离开书桌,一边套上大衣,一边在心里酝酿着见到蒋叶之后的措辞。
该跟他说点什么呢?不然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自然一点,像从前那样。
他大概也不会主动挑起不合时宜的话题。
临出门前,上铺的程娜探出头来,垂下的马尾在空中微微摇晃。“陈词,你要出门吗?”
举起手里的东西,我对她笑了笑,“去送伞。”
“哦~给杨璨宇送伞,对不对?”她马上露出一脸了然的神情。“贴心的女朋友要冒雨去操场送温暖啦。”
我微微愣住,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消失不见。“不是他……是蒋叶。他发烧了,在医务室打针。我去给他送伞。”
“陈词,你……”程娜看起来很是纠结。
我压低了声音。“毕竟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他一直很照顾我,礼尚往来,我也需要为他做点什么。只是送伞,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也不会有。你放心。”
虽然说着让她放心,但我心里清楚,真正需要放松心境、保持理智的人,是我自己。
门在背后轻轻合上,我似乎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见到蒋叶的时候,他正站在医务室二楼的走廊尽头,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的雨幕。冷风从窗户那头涌进来,穿过长长的过道,化成一团柔和的云雾,迎面扑到我的脸上。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者在看什么,专注地盯着窗外的某个方向,以至于连我缓缓走来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在一个距离他并不算远的距离站定,我注意到窗沿的台面上放着一部手机,屏幕上已经黑了下去,溅着几颗漏进室内的雨珠。
似乎是意识到背后有人,蒋叶转过脸来,他的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精神却依旧很好。他扬起一个笑容,问我:“你来了。怎么离得我那么远?”
于是我上前两步,准备将手里的伞递给他。这个动作成功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的视线下滑到我的掌心,然后看到我两只手分别拿着两支雨伞的时候,骤然收回了目光。
“不着急,陈词,我得先找个地方把垃圾扔了。”蒋叶侧过身来,我这才看到他的左手正按压在右手针眼所在的止血棉花上。
他抬脚向着刚才打针的治疗室走去,我跟在他的身后走了两步,忽然想起窗台上遗落的手机,于是返回身替蒋叶拿起它。正在这时,刚才还漆黑一片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爱好,只在屏幕骤然亮起的一瞬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好像是本地两条新闻的广告推送。
但这不是重点。
白色通知栏遮不住锁屏壁纸的全貌,尽管只是草草一眼,我却立刻认出了壁纸上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