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奔跑在宁城凌晨的街道上,11 月份的冷空气吹得人头皮发麻,呼出的热气换成冷气流吸进肺里,腹部也因为岔气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疼痛。
这痛直到推开那扇冰冷的房门,扑倒在雪白的病床上才开始止歇。与此同时,另一种从骨血深处生出来的刺骨寒意却越来越明显,它们顺着四肢百骸的每一根经脉流进我的心底,颤抖的手指也结满冰霜,直到触及到那只仍旧温热的掌心,命运的无情将我攥住了咽喉,再也无法呼吸。
在这个冬天,我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奶奶。
我不记得她的后事是怎么处理的,也没有因为她的离去而流下一滴眼泪,我好像已经丧失了哭泣的能力,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麻木地跟随着他人的指示动作。
我的世界好像突然只剩下黑白两色,时间也倒退到默片时代,眼前唯一一点鲜艳的色彩是爸爸眼底因为熬夜生出的红血丝,和燃烧纸钱时的火苗舔舐的憧憧火光。
不知道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几天,我听见爸爸用他干裂的嘴唇哑声对我说:“陈词,你该回去了。”
我跪在新砌的墓碑前,轻轻侧目看向他,那张因为几日几夜没能好好休息的中年男人的脸孔,早已爬上了岁月侵蚀的痕迹。
也许他灵魂深处那点仅存的良心,也在为自己多年来的虚伪和冷漠而感到羞愧追悔。
在他惶然惊异的目光里,我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从容烧掉手中最后一叠黄纸,然后站起身来。“是啊,我该回去了。”
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56.他的维护
再次回到霖华,感觉恍若隔世。
离开的时候,这里充其量只是我人生的中转站之一,而此时此刻行走在熟悉的校园里,回望来时路,我却惊觉自己对宁城这座生活了十九年的城市已经了无牵挂。
没有了那个将我一手带大的老人,我实在想不到宁城还有什么值得我眷恋留念的地方。
我好像只剩霖华了。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一个人影突然从楼门径直冲出来和我迎面撞上。
“陈词?真的是你!”程娜的声音将我漫无边际放空的思绪拉回现实,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急匆匆地领着我向一个方向走去,“你回来的正好,快和我去篮球场!”
虚浮的脚步被她拽得一个踉跄,我跟在她身后跌跌撞撞地向着熟悉的场地走去,“发生什么事了?”
“薛越泽给我发消息说,蒋叶和冯路打起来了,好像是和你有关!”
我从来没有见过蒋叶打架的样子,当年虽然在 KTV 中见到璨宇对他大打出手,但蒋叶根本没有还手,因此今天乍然见到他将冯路死死按在地上,挥动拳头一下又一下地锤打下去时,我站在原地不禁愣住了。
薛越泽和另一个我不认识的眼镜男正在拉架,见到我和程娜来了,他连忙招呼我:“陈词,你快来劝劝蒋叶,这个时候也只有你说的话他才能听进去了!”
我闻言立刻走上前去,从薛越泽口中听到我的名字,打斗中的蒋叶转脸看了过来,他的嘴角已经挂了彩,一双黑沉的眸子里涌动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就在蒋叶这个走神的空档,他身下的冯路看准了机会,猛然挣脱了蒋叶的桎梏,倏忽出拳招呼上了蒋叶的面门,将他整张脸打得偏了过去。
“蒋叶!”我惊呼一声,立刻跑到他身边蹲下,冯路偷袭结束就立刻后撤了几步,看起来蒋叶刚才对他的殴打令他心有余悸。
“我没事。”蒋叶抹了一把嘴角破裂流出的血丝,黑眸定定地看着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刚刚,我走到宿舍楼下碰见程娜,她告诉我你和冯路在这里打架。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听见我的询问,蒋叶错开我的视线,喉结上下滚动两下,然后以掌心撑地慢慢站起来。他抿紧的双唇绷成了一条平直的线,看起来情绪很不好,却仍然保持着一言不发。
一旁的冯路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嗤笑,“怎么现在不像刚才那么气势汹汹了?”见没有得到蒋叶的回答,他的目光锁定了我:“陈词,你这个男闺蜜找得不错啊,为了几句闲话就把我往死里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的男朋友呢。”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皱了皱眉,视线从在场的人身上一一扫过,发现薛越泽和眼镜男全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我的视线。
冯路拍掉自己身上的尘土,尽管脸颊已经高高肿起,却还是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脸孔,他勾起一边嘴角笑了笑:“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你不仅和蒋叶不清不楚,还有你的那些前男友,什么富二代、小学弟……你真的以为自己很干净啊?”
“我劝你把嘴巴放干净一点!”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蒋叶突然将我护在身后,他猛然上前一步,却被薛越泽和眼镜男一左一右紧紧拦住。看见蒋叶的动作,冯路瞬间变了脸色,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一段距离。
见蒋叶被薛越泽二人拦住身体,冯路撇了撇嘴角,继续添油加醋地道:“恼羞成怒了?你们真以为之前那点破事我不知道是吧?今天我就告诉你,我他妈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脖颈也变得通红,“陈词,我和你谈了这么久了,一说开房你就三推四阻的,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货色?要不是看在你这张脸长得还不错的份上,你以为我会要一个别人玩过的二手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