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没必要觉得我不做手术就会马上死,医生不是说了吗,保守治疗也是有希望的。”她想到医生说的微乎其微的希望,眨眨眼继续道:“和某些活法相比,我宁愿死,你能理解吗?”
她问站在自己眼前的徐行年,徐行年不答继而又转向徐姜堃,视线直直地望着他问道:“堃子你总能理解吧,你一直是个潇洒的人。”
徐姜堃看到她时隔多年终于专注望向自己的目光,险些绷不住情绪,她竟说一个为情所困二十余载的人潇洒,真是荒唐。
缓了片刻,看着李卓的眼睛缓缓说:“我希望你活着。”
视线始终避也不ᴶˢᴳ避的注视着她,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逝的黯然。
但李卓很快调整好情绪,用轻松的口吻道:“生死有命,我的人生这么完美,马上死都不亏。”
又仰头看着徐行年说:“或许是该把儿子叫回来了哦?依他脾气知道我瞒他这么久,又该犯倔。”如今她心里唯一有的牵挂,就是徐琰钊。
偏抬头对上徐行年一副波澜不惊的脸,瞬间了无趣味,于是故意改口道:“遗憾还是有的,可惜没能和自己爱的人结婚。”
这话一出口,换来两个男人的剧烈反应,徐姜堃眸中发光的抬头转向她,似乎只等一声令下,便准备带她脱离这不幸的婚姻苦海。
抬眸却陷入不远处一站一坐两人的无声拉锯里。
徐行年那一刻感觉心痛极了,简直目眦欲裂。
近三十年婚姻,她如今怎么能说不爱他!
他眼眶一瞬间泛红,眉头皱的死死的,一言不发。
回应他的却是李卓轻飘飘的目光。
最终还是泄气般坐在她身侧,手干脆捂住她的嘴,强调:“不许你这么说!”
话极霸道,语气却轻柔似叹息。
就是这么一句孩子气的话,让本来还笑着的李卓忽然落了泪。
泪珠猝不及防从她明亮的眼眸滑落,面上笑意不变,眉头却哀戚的轻蹙起来,叹息一声将头埋在徐行年肩头。
泪水无声无息的洇湿衣衫。
目睹一切的徐姜堃再忍不住,仰靠在沙发上抬头望向天花板,终于痛苦的闭上眼睛。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自己的心存幻想再不可能,甚至悲哀的想,他今日能出现在这里,都是怜悯。
他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第三个人。
可是没关系了,双眼复又睁开,定定望着上方的一片雪白虚无。无论如何,他已经打定主意,要陪她耗到最后一程。
病痛终究让人精神不济,强悍如李卓,也开始在青天白日下陷入疲乏的睡眠。两人等她睡过去,默契地站在床边默默注视近一刻钟,徐行年看了徐姜堃一眼,率先迈步出去。
他要给儿子打个电话。
徐琰钊接到徐行年电话的时候,和景萧和在一起。
两人在外面吃完午饭正要往余炜那里去,手机响时他正开着车,没有避讳的用车载蓝牙外放。
于是对话一字不落的进了萧和的耳朵。
她知道电话里的声音是徐琰钊父亲,因此在听到对面人说“你妈生病了,乳腺癌”时迅速看向徐琰钊。
那一瞬间划过他面容的茫然惊诧与痛苦被她捕捉,电话里同时陷入沉默。
景萧和无声地将左手搭在他握着方向盘的右手上,力道缓缓收紧,安抚般给他力量。
片刻之后徐琰钊缓缓吐出一口气,反握住她的手,紧紧的食指交扣,沉声对电话里的人说:“知道了”。
电话很快挂断,萧和察觉到他的强烈情绪,轻声提醒徐琰钊,打双闪把车子停在路边。
车厢中的两个人无声靠近,终于紧紧相拥在一起,高大身躯低伏在萧和肩头。
萧和的左手还被他紧紧扣着,这个姿势拥抱并不舒服,可两个人谁都没说。她的右手缓慢抚上他的头发,轻轻摩挲,两人温热的面颊贴在一起。
分开时,能听到羊绒衫因为摩擦产生静电的细小噼啪声。
一直到萧和把车开到机场,徐琰钊都一言未发。
她担心他的状态,下车随他一起进航站楼。
安检口前,徐琰钊停住脚步。
萧和一直在前面拉着他的手穿梭于机场,此刻被他从身后带着停在原地,同时转过身来。
徐琰钊把她纷飞的发丝拢在耳后。
身旁偶有行人匆匆而过,嘈杂的声音辨不清楚。
萧和像初识般认真注视他的面庞,殊不知两人眼中的情感早已悄无声息发生改变,于是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的去抚他脸庞,如同要竭尽所能给他温暖与力量。
明明不过几十秒,恍若一个世纪。
最后是徐琰钊先开口,他拉拽一下两人相握的手,把景萧和带进怀里,说道:“不用担心,等我联系你。”
说完人已经松开手,留了个安抚的笑给她。
萧和意外竟是徐琰钊反过来安慰自己,她跟着点头,握着他的手也笑了笑,声音轻柔却坚定,似承诺般道:“我会陪着你。”
徐琰钊不期然听见她这么说,人反而收了刚刚的笑,眼眸深邃,沉沉地看着面前的人,盯了三秒钟后再次把人拉进怀里,这次他不再是故作轻松的语气,声音里郑重其事,嘴唇张合,最终却只是要景萧和记住她刚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