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平静同他们道:“诸位大人与其担忧我身上那些毫无踪影的怪力乱神之事,倒不如多想想怎么应付议和的突厥和朝贡的西蕃。”
突厥是议和的名头,西蕃则是怕这一议让大成的商队重新走途经突厥的丝路不再与他们通商,便打着岁末朝贡的名头也派了使臣来。
大臣们便想,应付这两国的确比担忧天象妖女什么的更要紧些,至少不能在使臣来朝期间提这些事,不然丢的是他们大成的脸。
只是桓玉这腔调总让人觉得耳熟,她分明是那种任他们打量只会温和一笑的人,此时却多了些莫测与锋锐。
这样一想,便觉出她像的是圣上。
桓玉撑伞隐进风雪中,并不知晓他们心中所想,可她心中却是在想谢衍。
想他在她精疲力竭询问时才告知的对策。
“他们寻到的人证应当是先帝的姨母,那个小部族也就剩下她一个能说上话的了。”他的嗓音因纵欲而稍显沙哑,带有薄茧的手指从她后颈微凸的骨骼慢慢顺着背沟下滑,“那老妇的孙子为了搏前程上了战场被俘,数日前被伯父藏在车队中送进了京。”
他俯首含住她的耳垂,舔吻她的耳廓,低声道:“她知道该说些什么。”
桓玉已没有力气推开他,不知道他成日那般忙碌怎么还有心思这么折腾她,昏昏沉沉含糊道:“可天象有异,若有心人蓄意挑拨,怕还是有不少人相信并散布此事,生出乱来……”
“那就在有心人挑拨之前杀了他们。”谢衍平静道:“左右不过是韩家主谋,我既看着他们同突厥勾结,也定然留有对付他们的证据。”
这些士族不过是秋后蚂蚱,注定活不了多长时日,这是早就注定的事。
可他们中偏偏有自大如斯者认不清事实,还当他们能像在前朝一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愿俯首。
那便只能杀。
桓玉并没有反驳,只侧首温和吻了吻他。
她还是知道什么人在什么时候该杀的,像韩曜和韩家这些作恶多端冥顽不灵甚至勾结外敌之人,死不足惜。当初救下韩瑶时他们就该明白倘若退让,他们不至于走到丧命的境地,可他们没有。
谢衍忍不住压着她吻得更重些,可也仅仅是吻。
“生不出乱的,掌珠。”他顿了顿道,“那些对你不利的流言……”
流言在清洗韩家后应当不会再被大肆传扬,可他不想放过曾经以此攻讦过她的所有人。不要了他们的性命,也总得让他们吃些苦。
“任他们说去。”桓玉困到神志不清,嗓音空茫:“今日诋毁之人不过史书一笔,百年后被笑愚昧罢了……”
没什么可在意的。
临近腊月时,两国使臣终于陆陆续续进了京,先至的竟是西蕃。
旗帜上经文与鹰羽纹路交织,西蕃使臣多佩佛珠,袍上纹样都是各种佛纹典故,随行的竟有一队僧兵。在这日益不敬佛道的长安城中像是格格不入的异类。
彼时桓玉刚差人回了说要去鲁郡过除夕的太傅的信,带着谢悯和谢怀在街上看绵延的车驾,娓娓道:“西蕃以佛治国,圣宫居于王庭之上,百姓俱是俗家弟子。数年前谢……圣上扶持佛教之时,西蕃有意交好。后来……他们生了些不满,觉得圣上大不敬,但突厥那时闹事,圣上便让我朝商队途经西蕃,他们也不敢说不满了。”
谢怀啧了一声:“和尚也是要吃饭的呗……那这不和他们的教义有冲突么?”
“然也。”桓玉道,“他们王庭同圣宫之间虽相互扶持,也少不了冲突。”
此番西蕃王庭派王子为使臣前来纳贡,不一定没有借力的心思。
谢悯的心思却在旁处,问她:“听起来圣宫不是个能随意进出的地方,那你当初游历西蕃时是如何进去的?”
车队经过他们身前,桓玉目光在最前方某处顿了顿,缓声道:“当时我刚入西蕃不久,便碰上一人被追杀。”
谢怀已经知晓她是个良善性子,接话道:“所以你救了他?”
桓玉面色微窘:“……我见他们实在凶恶又似有旧怨,觉得不宜插手,便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不知晓哪方善哪方恶又可能把自己搭进去,她是不敢冒进的。
可后续……
她无奈道:“那被追杀的人听到了我藏身的动静,便也躲了过来。我怕被发现当做同伙,便默许他藏了,后来他说要报答我,便带我去了圣宫。”
谢怀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这件事你同叔父说过没有?”
异域他乡,美救英雄,知恩图报,活像话本子里写的情爱戏码。他那连桓玉多在东宫留几刻钟给他们讲学都能吃闲醋的叔父知道了,不知道又是什么反应呢。
看叔父这种以往panpan高不可攀的人变成这样真是有意思。
“……没有。”桓玉迟疑问道,“有什么说的必要么?”
谢悯道:“没有必要,阿玉不要搭理他。”
不过是谢怀那厮惯爱拱火罢了。
鸿胪寺掌管招待外宾之事,桓玉带着谢悯二人前去观摩,同他们讲授其中诸多礼节。使臣中有人频频望过来,似乎是在困惑她的身份,桓玉甚至听到有使臣在用西蕃话低声询问。
她没有过多在意,对身后两个半大孩子道:“再过几日突厥也要进京了,到时候你们跟着鸿胪寺一道操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