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椅里的英瑰公主也以震烁的神色、沉默的话语回应了刁嬷嬷的一番哭诉。
方才的凌盛气焰已消退了不少。要知晓英瑰公主之所以催着魏泱早已迎娶贵女为妻,不过是盼着能早日含饴弄孙。
她那两个妹妹膝下都已环绕了一群孙子孙女。
就她连个孙儿的影子都没瞧见。
公主府上下都知晓她喜爱冰雪可爱的孩童,比起旁人的孩子,她还是更盼着魏泱能早日有个子嗣。
“你确定那孩子是我们泱哥儿的吗?”英瑰公主的面色和缓了不少,只询问下首的刁嬷嬷道。
刁嬷嬷已预料到了英瑰公主会有此问,便答话道:“公主恕罪,奴婢私心以为这事应是不会有半点意外,世子爷行事放浪不羁,那女子又一心想要攀附高枝,婚前有了首尾也是寻常之事。”
她话说的委婉,其实不过是在说,魏泱行事荒唐无状,很有可能在婚前与倾丝行苟且之事。
旁人家的正经公子会遵循礼义规矩,可魏泱不会。
他心悦林倾丝,使了手段让她怀上自己的子嗣也是稀松平常之事。
“快些拿了本宫的名帖,让他好生为倾丝诊治一番。”这下英瑰公主只剩下迫切想要知晓自己孙儿情状之心。
刁嬷嬷一听这话,骤然明白了英瑰公主的意思,便道:“公主先别慌,方才张太医已为林姑娘诊治了一番,说是一切无恙,只是往后要好好地将养着,不能再受惊了。”
话音甫落,英瑰公主便从太师椅里起了身,并一路往下走,直到走到刁嬷嬷身前。
“泱哥儿也真是的,明明知晓林氏女有孕?何必要剑走偏锋、将林氏女推入池塘里,若是孩子有了什么闪失,本宫看他怎么悔。”
这话里的口风已然是变了许多,刁嬷嬷心惊胆战地问:“公主可是应允了此事?”
英瑰公主面色里的欣喜陡然压了下去,变为铁青的踟蹰与犹豫。
一方面是倾丝难登大雅之堂的出身,另一方面却是她肚子里属于魏泱的骨肉血脉。
一时间,连英瑰公主也难以做出取舍来。
沉默了许久,英瑰公主才道:“这事容后再议,如今最要紧的是林氏女肚子里的孩子。”
刁嬷嬷点了点头,这便又在英瑰公主的敦促下赶去了乾国公府。
*
这一夜,张太医赶在宫门落钥前回了皇宫。
今日他为了倾丝把了脉,又施诊替她保胎,耗费了不少精神。
好在魏泱出手阔绰,赐下了厚厚一叠银票。
张太医匆匆碌碌了半辈子,不过是为了到了晚年能老有所依。
银钱就是他最大的倚仗。
两刻钟前,魏泱亲自将张太医送出了乾国公府。
之后,魏泱便走回了北竹苑,吩咐绛玉:“等她养好了身子,就把她送到梅园去。”
绛玉刚从钱氏那里拿来了倾丝的庚帖,又要去给魏泱准备好的媒人和保山送信。
她忙得额前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恨不得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魏泱瞥了一眼绛玉,终于在百忙之中问了她一句:“刁嬷嬷呢?”
绛玉答话:“嬷嬷她回了一趟公主府。”
刁嬷嬷隔三差五便要回一趟英瑰公主府,更何况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刁嬷嬷自然要禀告给英瑰公主听。
魏泱不以为意,只嘱咐倾丝多派两个丫鬟守在廊道上,不许让任何人叨扰倾丝。
绛玉知晓魏泱嘴里的那句“不许叨扰倾丝”是冲着绛雪而来。
胞妹与梅若芙勾结在一起的行径根本瞒不过魏泱的慧眼。
魏泱实在气愤,以他的心性是一定要让绛雪付出代价来的。
左不过是看在绛玉和绛雪伺候了自己十来年的恩情在,给绛雪留了一条命。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只让她去老宅里面壁思过,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魏泱说完这话,连求饶的机会都不给绛玉,这便走进了内寝。
绛玉有心想为胞妹求饶,以胞妹清高的心性,去老宅里面壁思过等同于要了她的命。
更何况,世子爷还命令绛雪每日在老宅正面朝南的庭院里跪上三个时辰。
除了跪三个时辰外,还要日日抄写认错书。
明明绛雪只会勉强写几个字而已,认错书里满是为林倾丝祈福之语。
这样的惩罚于绛雪而言,倒不如将她杀了还干脆一些。
第29章 对峙“你怀了身孕。”
这两日,英瑰公主遣人来乾国公府送了好几回滋补身子的药材。
钱氏一气之下称病不出,王若箫本就不打算攀附与傅国公府的这桩婚事,即便知晓了魏泱与倾丝纠缠着一同落水一事,也不曾动怒。
王若箫只是在两个儿子跟前感慨了一番:“倾丝出身太低了一些,否则,与魏世子也还算相配。”
王雎之见识过魏泱手段的狠辣,知晓他想要的人和事必须牢牢攥在他的手心,不择手段、不计得失,如丛林里的野狼捕猎一般凶残狠厉。
傅国公世子夫人一位于魏泱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外人嘴里议论着的倾丝出身低微、没有娘家倚仗,不懂世家大族里的规矩议论。
他都不在乎,他只是喜欢倾丝,想要与她谋求一个天长地久、朝夕相见而已。
王雎之不想去猜测魏泱心底是否真心实意地爱恋着倾丝。
眼下的局面,魏泱兵行险招,不惜赌上自己的名声也要搅黄了倾丝与闫润的婚事。
那么便代表着他对倾丝势在必得,根本不在意旁人的议论与目光。
王若箫的话音刚落,王雎之听后是一派淡然,只有王睿之忽而从团凳里起了身。
他面貌里的神色已不像前段时日那般痴傻,浑身上下满是尖锐之刺。
王睿之举起手“呀呀依依”地大喊了起来,喊叫声又凄厉又尖锐。
几个奶娘们立时围了上来,一边拿糕点堵住了他的嘴巴,一边要拉着王睿之往廊道上走去。
“今日三爷心情不好,国公爷见谅。”奶娘们在旁陪笑道。
这些时日王睿之的病症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与从前没什么不同,坏的时候则痴傻如七岁小儿。
太医院的太医和钱氏请来的神医都为其诊治了一番。
几人都是讳莫如深,只说王睿之的病症不算严重,但又不知为何迟迟痊愈不了。
王若箫本是对这个嫡子寄予重任,却不想这糊涂儿子竟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模样。
他伤心难过了一番后,便决意好好培养王雎之这个庶子。
也并非是他太过冷情,实在是审时度势,不得已而为之。
“别管你弟弟了,即便他好了,也没了生育子嗣的能力。我们长房的将来都在你身上了。”
自王雎之记事以来,他就没有见过父亲如此深沉又满是期待的眸光。
王雎之渴望父爱,又害怕自己会让父亲失望,如今被父亲这般炙热的注视着,心里竟是泛起些难以言喻的欢喜。
“父亲厚爱,雎之必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王若箫点了点头,眸光跳过窗外。
此时的王睿之已在奶娘的催促下走出了里屋,此刻正在廊道上高呼喊叫。
“你母亲和弟弟不争气,便由你来给倾丝准备嫁妆。这可是咱们家攀附傅国公府和英瑰公主府的好机会,必定要把这婚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王若箫交代完了这
一茬事,瞥了眼身前乖顺又可靠的庶子,竟是破天荒地问起了秀姨娘。
“你姨娘身子不好,你没事也不用总是来清风苑候着,多去陪陪你姨娘才是。”
王若箫把这话说完,一旁的王雎之骤然抬起了亮晶晶的明眸。
“是,父亲。”他竭力染着心中的激动,出口的嗓音却依旧有几分颤抖。
吩咐完这几桩事,王若箫便作势要起身,如今他将重任交付在了王雎之身上,途径他身旁时,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只道:“为父也只有靠你了。”
王雎之愈发激动,回身目送着王若箫的背影远离。
激动之后,他才仔细回想了王若箫话里的深意。
或许是父子连心,又或许是因为王若箫和王雎之本就是一路人。
略想了一想,王雎之便明白了父亲是想借着倾丝攀上魏泱这棵大树。
好歹他也是倾丝名义上的舅父,是倾丝在这世上唯一的倚仗。
倾丝嫁去傅国公府后没有半点倚仗,少不得要依靠乾国公府的势力才能在傅国公府里站稳脚跟。
这本就是一件相辅相成的事,只是王老太太和钱氏都藏着私心,才会闹的如此不快。
王若箫的眼里只有乾国公府的利益,魏泱既瞧不上他的女儿,能娶了他的外甥女也是件好事。
方才离去前,他说把倾丝嫁妆一事交付在自己身上,言外之意是,连同拉拢倾丝的重担也托付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