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了这一点后,王雎之立马让东升去寻珠绮。
只是两日前,倾丝主仆三人都被魏泱带去了北竹苑,北竹苑院门紧闭,连半点风声都没有透出来。
闻言,王雎之只道:“罢了,我自己去瞧一瞧吧。”
*
落了一回水后,倾丝足足昏睡了两日。
这两日里,魏泱请了两位太医来给倾丝诊治,因太医不能留宿在臣子府里,每回到了宫门落钥的时候,他又让人去回春馆里请了几个大夫过来。
这般厚重以待,也显不出魏泱对倾丝的重视来。
只有身处其中的刁嬷嬷和绛玉,听着魏泱将自己私库里最值钱的一批器具运到了京郊外的庄子上,而后轻飘飘地撂下一句:“她的嫁妆简薄,都给她备着。”
“她”自然指的是林倾丝。
刁嬷嬷险些惊掉了自己的下巴,绛玉则笑着应了魏泱的话,又说:“还有丫鬟和田契,爷也该为倾丝姑娘准备一番才是。”
魏泱出手阔绰,便将这些事统统交给了绛玉,绛玉从中还捞了一笔不小的油水。
刁嬷嬷却一点都不眼馋,她才受了魏泱的吩咐把绛雪送去燕州老宅,又要去那媒人和保山府里跑一趟,还要去回禀英瑰公主,可谓是忙的脚不沾地。
而魏泱则请了两日的假,只守在内寝,守在倾丝的床榻前,一眼不眨地注视着她。
冬儿和珠绮见状,都不敢上前伺候。
一刻钟后,绛玉将冬儿和珠绮唤去了耳房,让她二人用了膳后再进屋去伺候。
冬儿耷拉着一张脸,一边用膳,一边问绛玉:“姐姐,我们姑娘是一定要嫁给魏世子了吗?”
这样的糊涂话,这几日里冬儿已是问过好几回了。
绛玉次次都极副耐心地回话:“男女授受不亲,姑娘与咱们世子爷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抱在一起,自然是要定下亲事的。”
话音甫落,冬儿仍是瞪大了眼眸,嗫喏了一句:“可咱们姑娘不想做妾呢。”
绛玉听得此话,便按住了冬儿的筷箸,笑盈盈地反问她:“谁说要让林姑娘做妾了?”
这下连珠绮都猛地抬起了头,她与冬儿一同无措地望向了绛玉。
不是做妾,那还能是做什么?
绛玉笑着说道:“我们爷是要娶姑娘做正妻的。”
话音甫落,里屋内响起了魏泱的说话声。
绛玉立时丢开了手里的活计,连忙走到内寝询问魏泱:“世子爷,出什么事了?”
刁嬷嬷也闻讯而来,便见内寝里响起一阵阵动静。
细细听来,这动静声像是女子正在呕吐。
绛玉脸色一白,立时要去厢屋去请太医,刁嬷嬷毕竟生养过几回,也算是见多识广,猜测着倾丝是在害喜。
她与绛玉分头行动,刁嬷嬷走进内寝,撩开珠帘后瞧见了镶云石架子床上正在呕吐的倾丝。
倾丝脸色惨白一片,此时此刻正偏着身子,将自己的脑袋探出了床边,无法克制地呕吐。
魏泱则立在榻边,素来身怀洁癖的他却仿佛换了个一个人一般。
只见他满脸无措地凝视着倾丝,又想伸手去替倾丝抚备顺气,又想去拿帕子来替倾丝擦嘴。
刁嬷嬷见状忙端了个铜盆进屋,接住了倾丝的秽物。
魏泱仿佛是根本没有瞧见眼前的秽物,只蹙着剑眉问刁嬷嬷:“太医呢?”
见他神色紧张,额间密布细细密密的汗珠,便道:“世子爷别慌,奴婢瞧着倾丝姑娘应是在害喜。”
魏泱一愣,旋即与刁嬷嬷对视了一番。
就在两人视线交换之时,太医已匆匆地走进了内寝,为倾丝把了脉后便道:“是害喜,没什么大碍。”
这时,倾丝已缓缓睁开了杏眸,冬儿和珠绮进屋伺候她换了衣衫。
太医的意思是倾丝的身子已无大碍。
魏泱带着太医走出廊道,面色沉沉地问:“那她为何迟迟没有醒来?”
太医缩了缩身子,打量了一眼魏泱铁青的神色,还是答话道:“这……这兴许是姑娘自己不愿意醒来的原因。”
魏泱脸色陡然洇出些更暗沉更阴戾的底色。
原来是她不愿意醒来,不愿意面对他。
黄昏之时,太医赶回了京城,魏泱在外间坐了一个多时辰,也走进了内寝。
内寝里静悄悄的一片,冬儿和珠绮事先被魏泱赶了出去。
他踱步着走在倾丝身旁,瞥了几眼她安详和静的睡颜。
半晌后,魏泱冷冰冰地开口道:“别装睡了,我知晓你醒了。”
床榻上的女子一动不动。
魏泱撩开衣袍往团凳上一坐,盯久了,话音里染起几分讥诮。
“闫润知晓你已怀身孕这件事了吗?”
话音甫落,床榻上的倾丝猛地睁开了美眸。
她抬起那双秋水似的明眸,无措地望向了魏泱。
“太医说你肚子里的胎儿已快三个月了,您以为嫁给闫润后,怀着身孕一事不会东窗事发吗?”魏泱笑笑,双眸紧紧盯着倾丝不放。
第30章 婚事他气势汹汹的吻。
这一刻,魏泱的心绪起伏不定。
他不知晓倾丝是何时醒来的,只知晓在她昏迷不醒的这些时日,他仿佛是被人抽走了全身上下的筋骨,活着也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魏泱读不懂自己的心,只看明白了自己在知晓倾丝与闫润定下婚后的怒意从何而起。
他不辞辛劳地去截杀梅若芙,似乎只是为了给倾丝出一口恶气。
在收到王雎之递来的信件后,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城。
奔驰而行的回京路途上,魏泱胡思乱想了许久,凉飕飕的夜风如利刃一般刮拂着他的面容。
越是寒冷,他的脑袋就愈发清醒。
他想,自己也许是十分心悦倾丝的,否则怎么会为了她如此失态。
老师死后,他仿佛就没有这么念着、想着一个人过。
这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将他和王睿之玩弄的团团转,如今竟还想再嫁给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秀才为妻。
她怎么敢?
魏泱火急火燎地赶回了京城,便听闻了倾丝与闫润交换庚帖一事。
刹那间,他被灭顶而来的怒意所吞噬,几乎克制不住地想要将倾丝占为己有。
盛怒之后的理智,即便归位平静,也充斥着几分疯癫。
魏泱能想出的最快的方法就是污了倾丝的名声,将她推下池塘后立刻将她救了上来。
未婚男女在大庭广众之下湿着身搂搂抱抱在一起,那便一定只有成婚这一条路可以走。
魏泱对倾丝势在必得,只想以最稳妥又迅速的方式将她占为己有。
可他没有忘却倾丝怀着身孕,以及才被梅若芙害得险些丢了命一事。
所以他才会事先准备好汤婆子和太医,也打从心底不想让倾丝出事。
将倾丝安置在北竹苑的这两日光阴里,魏泱胸膛内跳动的这颗心便没有安定过一刻。
太医们都说倾丝的脉象瞧着十分稳足,应是随时都有可能醒来。
可床榻里的她,却迟迟没有睁眼。
一刻钟与一刻钟般的漫长等待之中,魏泱甚至开始愧怍、忏悔,满心满眼只盼着她能早日醒来。
如此殷切,所以才会在被太医戳破倾丝只是装睡不肯醒来后这般恼怒。
甚至于不愿意再在倾丝面前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语。
他想要她,想要与她生同衾、死同穴,这份心意太过迫切,以至于魏泱开始不在意倾丝肚子里的骨肉究竟是谁的种。
“我实在是不明白,闫润有哪一点入了你的眼?”魏泱就这般高高在上的冷嘲热讽着倾丝。
倾丝已装睡装了许久,若不是被魏泱激了一激,只怕此刻也不愿醒转过来。
她身下躺着的软垫,眼前瞧见的床帘都是织金翠锦的纹样。
北竹苑的内寝也要比她月华阁的内寝宽敞明亮上许多。
可这都是魏泱的私物,属于遥不可及的傅国公府,不属于她。
倾丝不敢醒来,便是因为不知晓该如何去面对魏泱。
两日前她跌下池塘一事太过奇怪,明明内花园里空无一人,她也只是将眸光落到池塘中央的锦鲤鱼上一瞬而已,就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大力推进了池塘之中。
时至今日,她犹记得那池塘之水有多么冰冷刺骨。
偏偏就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魏泱救了他。
这不是魏泱第一次救她了,可这一次的相救,她却察觉到了明显的不同。
内花园里忽而涌出了一群仆妇丫鬟,她们将她团团围住,魏泱也牢牢地攥紧了自己的腰肢,箍得极紧,她甚至还有些喘不过气来。
倾丝下意识地察觉到了危险,也觉得魏泱紧紧抱着他不放的动作透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味道。
胆小的倾丝立刻闭上了双眸,头偏到一旁装晕不语。
也正是因为她装晕的举措,让她明明白白地听见了魏泱与冬儿和珠绮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