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然没药,干吗要给他裹伤口?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缠得七扭八歪的布条也跟着水一起突突跳,我感觉我的心也和那布条一样。
破碎,扭曲,还有被沸水煮过之后的疼痛。
本来就不富裕啊,错误的判断让我本来就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
我含着一包眼泪,拿筷子捞起两块布条,去给徐盛清理伤口。
啊,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泪水,因为我爱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呸,我纯粹是因为穷。
等老子出宫挣钱了,被面老子用一套扔一套。
好吧,浪费可耻,还是不扔了。
不骄奢淫逸的反派不是合格的反派,可能我就没这命吧。
我拿着煮过的筷子夹着布条,在徐盛身上戳戳点点。
不是我嫌弃,主要是手还没筷子干净呢,这会儿也没有酒精给我消毒,把手跟筷子一起煮的话,我又实在是豁不出去。
再说了,不要小看中国人用筷子的能力,除了一些特别细节的部分,别的地方又不是清理不干净。
于是,再次醒过来的徐盛,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上次娘娘把在下洗干净了,所以这次可以拿筷子吃了吗?」
我回想了一下上一回的情景,一时之间竟然觉得好有道理。
徐盛抬起手,从我脸上擦去了一滴水。
真的是水。
洗布条拧布条的不得溅出来点?
我觉得挺正常的,然而很明显,徐盛想歪了。
「不过是受伤而已,要不了命,娘娘不用那么担心。」
我看着徐盛把沾着水的两根手指互相捻了捻,特别想提醒他要不舔上一口,这样他就会发现,他不仅尝不到眼泪的咸味,还可能尝到血腥味和不可描述的脓水味。
我看徐盛醒了,本来是想让他自己擦的,然而这货明明之前揍张顾阳的时候还挺有劲儿的,现在居然给我装起了虚弱,一会儿说胳膊疼抬不起来,一会儿说浑身乏力头晕眼花,一会儿说耳鸣头疼口干舌燥,总而言之就是废人一个,干啥啥不灵。
本着人道主义原则,我把牙咬了又咬,没有把这个不要脸的一脚踹出去。
是,我是曾经憧憬过男主角受伤之后女主角在身边精心照顾继而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场景,但我没想到徐盛可以做到这么不要脸。
我给他清理伤口清理到一半,丫非说口渴,喝不上水指定原地死翘翘,我只能出去给他现端;等我爬出地窖给他拿了水来,人又说身上无力坐不起来,我只能连扶带抱地让他靠在我身上喂他喝;好不容易喂完水清理完伤口,我扶着一把老腰打算歇歇的时候,他又开始喊起冷来了。
我把翠翠的被子也给他加上去了,顺带还翻出了棉衣压在上头。
等这一系列全都做完,我也差不多累成狗了。
去他大爷的照顾伤患增进情感。
我这一宿没睡蓬头垢面黑眼圈加眼袋都快耷拉到下巴去了的尊容,谈个屁的感情啊!
要不说艺术是对生活的加工呢,你让梁山伯去码头扛一天沙包之后,再回来和打扫了一整天卫生的祝英台谈个恋爱试试。
他们除了谈论贫穷之外,保准什么都谈不出。
徐盛可能是真的精神不好,折腾完我之后又睡着了。
我没敢动地方,硬撑着就坐在他身边打盹儿。
其间翠翠过来敲门问我要不要替手,被我撵去睡觉了。
小丫头片子还想嫁厉远呢,现在给个裸男擦身体算几个意思?
徐盛睡得很不安稳。
倒没有说胡话,就是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嚷热的,我给他擦了三次全身,换了两床褥子,最后还是给他扒了裤子。
真不是我要占他便宜,纯粹是我业务不熟练,给他擦浴的时候弄湿了裤衩。
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再受凉吧。
所以,当徐盛第二天再醒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裹在被子里浑身上下不着片缕的自己,再加上个抱着水盆一脸哀怨的前任皇后。
毕竟照顾一个生病发烧的老爷们儿真不是人干的活儿,徐盛倒是睡了一整个白天,可怜我不仅一天一晚没合眼,还得地上地下不停跑,端水喂水擦浴扒衣服,哪样不是力气活儿?
往往是我刚闭上眼睛有断片儿前兆时,徐盛就开始哼哼唧唧这不舒服那不爽快了。
得亏我被这两年的冷宫田园生涯磨得没有起床气了,否则我非揍死这打扰我睡觉的完蛋玩意儿不可。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徐盛好像是回忆了一下什么事,然后斩钉截铁地对我说了第三次醒来的第一句话:
「娘娘已经把我身子都看光了,打算什么时候对在下负责呢?」
我目瞪口呆。
这句话原本应该是一句高频出现的台词,通常出现在武功高强又长相俊美的男主角从各种危险情境中救出某位女性角色之后,由该名女性角色含羞带臊地说出来。
当然,如果是男配角或是长相非俊美系列的路人男来走这个情节的话,配套台词通常是小女子下辈子结草衔环也要报答英雄的大恩大德。
这句话的精髓在于,是女性对男性说的。
我也不知道在我这里到底是出了什么意外,反正现在的场景就是:
地上被褥凌乱,衣服堆在墙角,浑身光溜溜的男人,拿被子遮住胸口,露出光裸的肩膀,然后一脸娇羞地对我说,反正你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那就对小奴家负责到底吧。
我感觉我特别想点上一支事后烟,脸上的表情应该是老子干都干完了你哭也没用就好好跟着我过日子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翠翠从地窖上头露出个脑袋,本来是想问我要不要替换手,没承想一眼就看到她家小姐欺男霸女,而少年人被占便宜后泫然欲泣的模样,顿时发出了一声饭圈女孩嗑到 CP 之后的土拨鼠尖叫。
「小姐你们继续,翠翠什么都不知道。」
你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告诉你啊,你跑什么啊……
我特别想追出去把翠翠薅回来给我正名,然而徐盛这回就跟张顾阳附体一样,拽着我的手就没放过。
「娘娘是打算对在下始乱终弃了吗?」
我知道徐盛一直比张顾阳豁得出去,但我也没想他能这么豁得出去。
始乱终弃个鬼,说得好像我真乱了他一样。
信不信我明年种黄瓜啊。
顶花带刺我乱死你。
徐盛戏精上瘾,捂着脸在被子里嘤嘤嘤。
「娘娘,在下可是一清二白的良家民男啊,以后在下就是娘娘的人了。」
对对对,你怎么不说你是个黄花大老爷们儿呢,灯节逛青楼的不是你啊?
人家女主救男人,醒了之后不说带着女主飞黄腾达,至少也得给人劈劈柴打打猎,不会这么理直气壮地跟女主要求要吃软饭啊。
我觉得带领我穿越的系统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我好心救你,你却想赖上我?
太不要脸了。
然而还没等我挣脱,徐盛这货居然无师自通了装病技能,我甩的是手,他居然又开始捂胸口,强行说我刚刚用力过猛让他牵扯到了伤口,如今伤口要裂开了,非得让我再给他擦一遍云云。
其实我本来是不信的,但奈何我只要一有想出去的趋势,徐盛就开始作妖,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得劲,还用一种我负心薄幸的眼神不停地谴责我。
以至于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我睡着之后翠翠应该是还下来了一趟,替我收拾了地窖里乱七八糟的盆子、被褥,还给徐盛送来了已经彻底被沸水消好毒又晾干了的临时绷带。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问就是我醒来的时候被徐盛抱在怀里看到的。
而且我也很想不通,明明翠翠送下来了两床被褥,为什么我会和徐盛共用一床。
而且这货前一天还在喊着头晕眼花浑身乏力碰一碰就能碎了,现在居然能让我枕着胳膊睡一整晚?
最关键的是,他还没睡着。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在我身边,稍稍侧躺了点身子,并第一时间送上睡醒问候。
「醒了?」
我瞬间清醒。
「这是怎么回事?」
徐盛看着我的眼神特别无辜。
「昨天娘娘睡到一半喊冷,然后就弃了自己的被子,钻到在下这里来了。」
你编,你继续编。
老娘睡相好得很,从来不乱滚。
我继续盯着他。
徐盛就换了个说辞。
「好吧,其实是昨天半夜在下觉得冷,娘娘对在下特别怜惜,所以主动为在下暖床。」
我不依不饶。
「说人话。」
「昨晚我觉得冷,看你睡得挺暖和,就钻你被窝了。」
我头痛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