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只怕是做梦都想不到,要对他动手的,是他一直以来的至交好友吧。
想起那些杀手…
皇甫萧的薄唇慢慢抿紧了成了一条细线。
…
与此同时。
金府迎来了几位官家夫人。
分别是其余四县的县令夫人以及州牧夫人跟刺史夫人,这是言君诺给那几位官员递信的时候顺便提到的,说王妃在北岭烦闷,让几位大人带上夫人前来陪陪王妃。
作为一府主母,几位夫人定是要打点好府上一切才能出门,一来二去,出门的时间就比当家老爷晚了些。
这不,车驾才刚到埗北岭,她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匆忙前来拜见项知乐了。
万万没想到,拜见王妃也能碰上丧事。
几人顿时觉得晦气,却不敢有半句怨言。
安安分分的给金花上了香以后,项知乐总算肯见她们了。
甫自踏入侧厅那一刻。
项知乐总算明白为什么言君诺要让她留意在场人看到她模样时的神色了。
中州刺史夫人赵梁氏。
在看到她的模样时,眼底飞快划过了一抹惊诧,双脚不由自主的想要往外挪,被她敏感的捕捉到了。
“赵夫人这般盯着本王妃,可是本王妃脸上有什么东西?”
赵梁氏连忙低下了头,不敢看她,“是妾身僭越了。”
项知乐点了点头,看起来没有再追究。
她心下明白,自己长得跟母亲年轻时候几乎一模一样,能露出那种惊诧的,肯定就是认识母亲。
只是…
她在惊讶什么?
在诧异什么?
与那几位官家夫人寒暄了几句后。
项知乐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在无用的交流上。
随意找了个理由把人打发了。
在所有人离开后,她对秋思轻声吩咐了一句。
“找人,暗中盯紧中州刺史夫人。”
…
北岭县衙。
在那十几个人击鼓鸣冤要为推翻供词后。
言君诺立刻让秦不屈主审了金玉金花一案。
对应上一系列的证供证词后。
言君诺干脆利落的让楚山把丁吉利当场正了法。
十几个击鼓推翻供词的人因做假证被杖责了三十以后丢到天牢关押一个月。
处理完了丁吉利的事情后。
言君诺再次把贪污税银,结党营私的问题拉回了几个官员身上。
几名官员还想据理力争,言君诺看了一眼渐暗的天色,连打发他们的力气都懒得浪费。
直接让楚山把昨晚拦下的人全部押上来对质。
从不纳税贡的几名富商在收到消息知道金花死了,摄政王要亲自彻查此案的时候就连夜出逃了。
被楚山连夜带人拦下时,他们正好出了北岭的地界。
因为反抗,楚山还当场正法了几个不安分的富商随从。
这下对上几个贪官,双方的表情可谓是姹紫嫣红。
又是一番唇枪舌剑…
…
月上中天。
池塘边时不时传来鱼儿游动大幅度摆动尾巴的声音。
言君诺回府后,就看到了项知乐半倚在寝室屋顶的垂脊旁,手上拿着一小壶酒,洒脱不羁的把酒往嘴里倒。
身上忽然多了一件带着体温以及淡淡桂花甜腻香气的外袍,项知乐抬头看向站在她身侧的人。
坐姿正了正,神色柔和了些。
“今日忙了一天,累不累?”
言君诺看了她一眼,长袍一掀坐在了她身边,习惯性的将她连人带衣裹在了怀里。
“怎么喝酒了?”
项知乐把小酒壶递到他的唇边,嘴角的笑意泛着淡淡的忧伤。
“金玉金花那会给我备的果酒,没想到拿错了…”
言君诺伸手覆上她的手,就着酒壶边缘浅浅抿了一口。
馥郁的果味掺杂着淡淡又清醇的酒香,入口绵软回甘。果然是适合女子喝的酒,只是对于他来说,过于寡淡了些。
“今日见到那人了?”
项知乐点了点头,“我让秋思找人暗中注意了。”
言君诺没有再说话。
屋顶上,两人之间缭绕着一股道不明的气氛。
“君诺。”
“嗯,我在。”
她把脸埋在了他的怀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闷声道:“往后我们心里有什么膈应,不要藏着掖着,都跟对方说明白,不要有误会好不好?”
感觉到他的心跳慢慢加速,项知乐继续轻声道:“以前总觉得,来日方长,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但是,这次北岭的事情,让我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要避免,就可以避免过去的。”
就好像金玉金花这件事,她明明看出了端倪,也跟她们分析了现状,立刻着手去改变。
然而意外的到来却让所有事情都猝不及防的堆到了一起,那种无法扭转事态的无力感跟酸楚感,是让人那么的绝望。
一想到回去京都…
“不管再怎么算无遗策,人,终究只是人啊。”
这么想着,项知乐顺口就把心中想法说出来了。
抬眼对上他刚好看向自己的凤眸。
项知乐满眼真诚。
“君诺,我不想把我们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所以,你答应我。”
将她抱在自己腿上坐着,言君诺伸手轻轻覆上她微红的眼角。
声音带着些许醉人的喑哑。
“什么?”
项知乐抓住他的手,语气略带哀求。
“不管我们的意见分歧多大,我们都尽量不要有争吵,好不好?”
“有什么事情,如果在外面谈不拢,我们就回府,回房间,关上门,谈明白,好不好?”
“哪怕你我往死里打一场,分出胜负,也不要冷战,好不好?”
将她的手拉到了薄唇位置贴了一下,言君诺脸上虽然表情变化不大,然而冷寂的凤眸却慢慢沁上了暖色。
“好,都好,你开心就好。”
…
北岭奸商漏税错判一案,牵扯出了南方五城官员的巨大贪污案。
金额之多,顶国库的三年税收。
五城官员,除了州牧秦不屈因御下不力被杖责了三十大板以外。
其余官员均被摄政王一怒之下一撸到底。
奏折传回京都。
言北祁的眼神迅速阴冷了下来。
他在朝中培养的人,几乎都填补了之前在朝堂上撸下来的官员空缺。
如今言君诺传折回来要求皇上外遣官员到南方,列举出来的那批人刚好就在他提拔上来的人之中。
才刚提拔上来就要外遣,这跟流放有什么区别?
况且,这种朝令夕改的事情只要做出一次,足以让他堂堂一国之君,在朝中建立起来的威信尽数败光…
努力压抑着胸腔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意,言北祁缓缓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眼底尽是君王的气度。
“来人,拟旨。”
…
南楚将军王府。
阿银浑身是伤的倒在了将军府后巷的角落。
直至天色微亮,才被府上的人发现。
好在阿银身上的都是皮外伤,晕过去是因为体力透支所致,所以在大夫帮他做好了伤口处理后没多久就醒来了。
一睁眼看到皇甫景那双漂亮的眼睛杀气腾腾。
他立刻忘记了自己是个伤患,连忙滚下了床双膝跪地。
“将军。”
匆忙从军营赶回来的皇甫景怒喝一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主子呢?”
他的儿子呢?
阿银被这声暴怒一喝。
完全忘了皇甫萧的交代了。
瑟缩的说了一句。
“属下跟小公爷一进入大凰的地界就被追杀,混乱中,小公爷让属下回来找将军去救他…”
屋内气温陡然变低,皇甫景反手把阿银往腋下一夹,往外怒喝一声。
“黄鑫。”
“在。”
“点人,备马。”
“是。”
皇甫景腋下呛人的男人味差点把阿银熏晕过去,但是只要一想到主子如今生死不知,他就不敢闭上眼,生怕将军削了他的脑袋…
…
春雨贵如油。
初春过后,南方五城渐渐进入了雨季。
淅淅沥沥的小雨每天下个不停,空气里都是雨后的清新与湿润。
不知不觉,贪污案尘埃落定已过去了半个月。
金花的后事处理完以后,言君诺就带着项知乐暂住到了浮定的州牧府。
言北祁从言君诺上奏名单里的六个人中,只挑出了两人,其中一人接任中州刺史,另外一人接任北岭县令,其余四人均是从其他地方派遣过来,至于那些官员原先接管的地方由京都另外派遣官员顶替…
一行安排下来,倒是跟言君诺的料想相差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