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项知乐以为她可以跟大葱相依为命的时候,大葱却突然生病了。
那时候她根本就没意识到,大葱是一匹马,在后巷常年没有地方给它驰骋,对它的生长发育十分不利。
她那时候只知道若是没有银子给大葱找大夫,她就只能旁敲侧击的问项府的厨娘,一些关于府上马厩的马生病了,应该怎么治的问题。
好不容易找到了几个土方子,满心欢喜的她以为可以治好大葱。
然而等她兴高采烈的去到后巷时,那里早已马去巷空。
她疯了似的到处找,不停的做设想,终于,在看到那天那个拿着屠刀打算挥向大葱的中年男人挑着一担马肉去给茶楼交货时,她崩溃了。
哭着上前要中年男人还她大葱。
连茶楼的掌柜都惊动了。
无奈的中年男人只好跟茶楼掌柜不停的解释,并且把马的骨骼那给掌柜看了,确定那是一匹成年的马以后。
掌柜放心了,她也安心了。
只是不见了总比被人宰杀了好。
只要一天不知道它的死活,项知乐都坚决的相信,大葱只是迷路了,回不来。
大葱失踪了以后,她消沉了好些日子。
再后来,苏氏吩咐她做的事情越来越多,她就再也没有时间在白天想大葱了。
只能晚上偶尔做做梦,梦里的她回到了救下大葱的那个晚上,还有后巷马车上的那个人。
那个十分好看的侧脸。
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侧脸,好看到哪怕那只是一个像剪影一样的模糊轮廓,她也记得清清楚楚的。
清楚得连大葱的身影都慢慢模糊了,而那个轮廓还是时不时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直到…
十二岁那一年,她外出采买食材的时候,在大街上遇见了言北陌的马车,彼时的言北陌刚好被封清王离宫另辟府邸。
在人群中,当她看到他在清王府大门下马车那个清隽的侧脸时,她一下子把那个模糊的侧脸重叠了起来。
虽然那个侧脸轮廓看起来好像没有第一次那么完美,但是她都归咎在了第二次见面肯定没有第一次惊艳上。
自此,她的心里就住进了那个叫言北陌的人。
与他重逢前,她一直以为,她的生命黑暗中是有过一道光的。
但是,她却没想到,这一道光最后会把她拖到更绝望的深渊…
翻涌的回忆让项知乐的目光越来越冷。
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她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言君诺跟玉骢一人一马的怪异表情。
直到好半晌身侧都只有炭火偶尔传来的“哔啵”声。
项知乐才回神把注意力转回到言君诺身上。
不知道是受到回忆的影响还是月色的影响,以往她盯着他的侧脸看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然而今天的君诺,侧脸乍一看,倒是有点像言北陌…
又或者是,言北陌跟君诺有点相似…
不管言氏的江山如何得来,言家的男人个个模样出众倒是实至名归。
言君诺看了她迷茫的神色一眼,再看了一眼天上的皎月,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对不远处的玉骢唤了一声。
“大葱,过来。”
仅仅四个字,项知乐整个人的肌肉都绷直了。
而被唤做“大葱”的玉骢先是暴躁的打了个响鼻,在言君诺的一记眼刀下,垂头丧气的走到了项知乐的身前。
不顾项知乐的怔愣,它用自己的脑袋轻轻的拱了拱项知乐。
项知乐机械的转头看向言君诺,晶莹的狐眼底,是随时夺眶而出的泪珠。
“言君诺,我需要一个解释。”
哑着嗓子一字一顿的把话说出来,项知乐眼底的盈满的水光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滑落。
刚刚才思绪翻涌想着要怎么整死言北陌这一道心头的“白月光”,如今突如其来的一个转折,一时之间,她的心里就像哽着一口气,硬是让她把眼泪都憋出来了。
第258章 言君诺,你个蠢货
大葱这个名字…
分明只有她跟大葱才知道,那时候的她忘了荒山的事情,跟他毫无交集,他又是如何得知?
心跳的很快。
此时此刻,她有点近乡情怯。
她很想问他,他怎么知道它叫大葱?
也想问,大葱是怎么到他手上的?
她更想问,他是不是那天夜里马车上的那个人?
他是不是从那时候就对她上心了?
还是说,在更早的时候就对她上心了?
可是话到嘴边,她硬是哽在喉间,半个字说不出来。
心机隐隐有了一丝期许,同时,还有一份胆怯,一份委屈。
项知乐此刻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在怕什么?
又为何委屈?
仿佛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也许是心虚。
坐在她身边的言君诺这次没有第一时间拥她入怀,而是罕见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清了清嗓子,看向面前的那堆篝火,仿佛陷入了回忆那般轻声开口道:“当年,我不方便下马车。”
“且,当年你还小,藏不住心事,若让人看出端倪,会连累你。”
刚摄政的那两年,他在京都的羽翼尚未丰满,面临的刺杀不断。
再加上摄政遗诏的丢失,让他在京都的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那个时候,他无时无刻都在警惕随时出现的杀手跟探子,甚至连睡觉都不敢脱衣。
她对他的特别,自然是不可能让其他人知晓。
遇到她的那个晚上,他刚从外地微服回京都,在京都城外遇刺,解决了刺客以后,他浑身上下都是刺客的污血,怕吓到她,所以没敢下马车。
也因为那一次,他的衣着习惯从各种浅色衣裳变成了常年的玄衣。
“大葱是楚山在摄政王府的后巷捡到的,那会它已经被饿得奄奄一息,我本想遣人把大葱给你送回去,但是下人却说,看到你在大街上跟人争执完以后被下人毫不留情的拖着回府。”
“当时我就知道,连个下人都可以对你不敬,想来你在项府的日子并不好,大葱若是回去你身边,估计不是饿死就是变成别人口中的食物。”
“它是一匹有灵性的龙驹,不该被这样埋没。”
“伤愈以后,大葱有想过偷跑回去找你,然而被下人发现了抓了回来,当时我就小声跟它说,若是它现在去找你,最后要么饿死,要么被宰,若是跟我上战场,到时候回来让你做它的女主人…”
言君诺说到这里时,大葱打了个响鼻,仿佛在应和他说的话。
眼看项知乐的泪意越来越汹涌,他终于还是伸手把她往怀中一带,放柔了语气。
“那次以女主人的身份把你带到它面前后,大葱就知道是你了,而我,一直在等你认出它。”
而我,一直在等你认出它。
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深深的触动了项知乐项知乐一直紧绷的那根名唤“期许”的弦。
一时之间,期许得偿所愿的欢愉占满了项知乐的心头,同时,还有一份排山倒海般涌来的委屈与内疚…
原来,遗忘他们的又是她…
原本他们不会这么坎坷的,若她一开始知道那是他,就不会有后面刺杀他的事情…
“所以…所以…”
项知乐按捺着心里的百感交集,颤着声不死心的开口道:“往…往后两年我在受伤以后房里枕边出现的金疮药,还…还有…那些吃食…”
眼看连玉骢的事情都跟项知乐坦白了,言君诺顺手摸了摸玉骢的马脸,坦荡点头。
回得斩钉截铁。
“是我的吩咐。”
“当年先皇兄病重,平南王战死,我奉旨亲自领兵出征与南楚交战,不在京都。”
“所以遣了人时刻关注你的动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药是李叔备的,给你送药送吃食的是白露…”
顿了一下,他的声音清浅了几分。
“不过以前的白露在执行其他任务的时候没了,如今的白露并不知情,等我把南楚的战事平定了下来回京都后,你在项府的日子已经没有那么艰难了,受伤也少了,我就没有遣人再做那些事,免得对你名声有损。”
当初他没想到原以为几个月可以结束的战事,硬是因为皇甫景那个老狐狸的统帅生生拖了将近一年。
说来也滑稽。
大凰最后压倒性的胜利仅仅只是因为一名小姑娘。
彼时两国交战已陷入疲态。
京都却传来消息说苏氏有意打听京都周围稍微有权势的鳏夫,想要在她及笄以后把她许配给其他人做填房。
掐指一算,他离京之时她才十二,本想着还可以等个两三年,没想到苏氏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把她推进火坑。
他当即不敢再耽误,接下来的几天都在部署如何兵行险着的潜入了南楚大帐。
终于在一个雨夜让他成功了,他不仅把皇甫景打了一顿,还用他的偃月斩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签下降书,让南楚退兵三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