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依旧粗嘎嘶哑,但是语气却跟往日的清冷大相径庭,还打了个酒嗝。
听到这带点小委屈的语气跟酒嗝。
他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当他看到她眼底那几分迷茫时,一个大胆的猜想一闪而逝:难道真的喝醉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清醒且行动自如的醉猫。
抿了抿唇,他取来火种生了火。
有了火苗的晕染,醉酒的她似乎没了往日的凌厉与难以接近。
目光落在了她那张满是坑洼疤痕的右脸。
沈墨池心中突然出现了两个小人在不断的挣扎,其中一个小人在叫嚣着让他趁机知道她的过往;另外一个却拉着他让他不要多事,提醒他,他们只是合作伙伴。
最终,本心战胜了理智。
他想知道她的名字,一同行军也有一段日子了,可是军中上下,都只是称呼她为将军,对她的过往闭口不谈。
然而…
“你…你…”关键时刻,他紧张了,到嘴的话却无论如何都问不出来。
“什么?”她转过头迷茫的看向他,安静的在等他的下文。
在那一刻,沈墨池感觉自己简直就是疯了。
哪怕是行军,一路过来,他们连连大捷,只要他愿意,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偏要对这个毁了容貌的女人上心?
“没事。”莫名的,他有点烦躁。
偏偏那个女人像没事人一样,“哦”了一声,与他并肩而坐,抱着匣子,乖巧的坐在一边,看着火堆,昏昏欲睡。
他想起身离去,可是一想到她平日的不近人情,今晚却如此“平易近人”。
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的右脸是怎么受伤的?”果然,不问名字就没那么紧张了。
“右脸吗?”她歪着脑袋看向他,伸手拍了拍那张满是狰狞伤疤的右脸,敛眉沉默,似乎在很认真的想这半张脸的伤疤来历。
终于,在想了片刻后,她舒展了眉头,对他囫囵开口道:“走路磕的。”
走路磕的?
走路磕得满脸刀痕?
她是把脸滚在了刀子路上了吗?
沈墨池眉峰微微一蹙,如果不是她说话的时候咬字不清,坐姿东倒西歪,他都忍不住想怀疑她是不是装醉的。
似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在跟旁人说话,她反问道:“你出来做什么?”
“我…”突如其来被反问,沈墨池迟疑了一下,耳根微红。
“醒酒,路过。”
“哦。”
感觉到了醉酒的后劲,她捂嘴打了哈欠,闭眼敛眉晃了晃脑袋。
“酒虽然是个好东西,但是会影响判断,池世子还是少喝点好。”
沈墨池本想把这句话还给她,但是想起军中的人说她只要闲下来,几乎都会酒不离手,说了也是白说,只能转移了话题。
“你匣子里,装的是什么,为何经年不离身?”
第458章 君诺傻了吗?
她低头看了匣子一眼,“这个啊。”
看到匣子时,她皱起了眉,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想了半天,她才一本正经的看着他重重点头,“很重要的东西,比命还重要,你说重要不重要?”
沈墨池:“…”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女人,从头到尾,对他的防备都没有减少半分。
哪怕是醉酒,也不肯卸下心防。
眼看她抱着匣子,身子往后一仰躺靠在山坡上。
他无声叹了口气,依然维持坐着的姿势。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总觉得今天的火堆热力极大,他心里很烦躁,也有一股莫名的邪火。
他想走,但是不想留下她一人。
在走与不走的煎熬中,最终还是跟她一同看向了天空的那轮残月。
“残月呢,世子,可以跟我说一声‘生辰吉乐’吗?”
身后传来了她的声音。
今天是她的生辰?
沈墨池有点诧异,但是很快,他就把诧异敛了去,转头看向她,一脸正色道,“生辰吉乐,将军。”
说着,他扯下了向来不离身的腰佩,递到她面前。
“事出突然,先以腰佩相抵,若是你有想要的东西或者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取腰佩来寻我。”
“谢谢。”她很满意他的祝福却拨开了他递到她面前的腰佩,“腰佩就不必了,我向来不喜欠下人情债。”
一句隐隐带着愉悦的谢谢,仿佛把她对他的防备也卸了下来。
她打开了话匣子。
“其实我不喜欢过生辰,只是,曾经有一个人,为了我的生辰花了很多心思,我却身在福中不知福。后来,我就在想啊,糟蹋自己可以,但是不能糟蹋了他的心意。”
这是项知乐第一次跟他主动说起自己的事情,而沈墨池的关注点却落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你说的,是何人?”
是早已战死的摄政王言君诺?
还是…其他人?
项知乐没有回答他,而是东倒西歪的坐了起来,就着火光,她把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来回的梭巡。
甚至还伸手攫过他的下颌凑近他细细端详。
沈墨池知道她此刻肯定已经眼花了,因为,她伸手伸了四次才攫到他的下颌,中途还有一次,是靠他将她扶正。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们之间因她的主动而靠得这么近。
沈墨池的心不受控制的加快了跳动。
他本可以对她怒斥一声“放肆”将她推开,但是她的眼神,真的太生动了,跟往日的死气沉沉完全不同。
他不想破坏这一刻美好。
直到她向来沉冷的狐眼,出现了一种名为失望的情绪,然后意兴阑珊的松开了他的下颌。
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她失望了。她在失望什么?
没等沈墨池开口,就听到她重新抱着怀里的匣子倒在一边,口齿不清的呢喃了一句,“你跟他很像,可你终究不是他,这世上,任何人都不会是他。”
“你终究不是他”如同魔咒。
不断的在他的耳边,脑海中重复又重复。
沈墨池蓦然睁眼,前额早已布满冷汗。
因为梦魇,他手中的力度陡然变大,特制的、材质坚硬的精致瓷盒在他的手中被硬生生的捏出了无数龟裂纹。
在这一刻,沈墨池向来多情潋滟的桃花眼变得通红,向来稳固的心防也在这个瞬间出现了缝隙。
“项知乐,你一直说我不懂爱,不懂真心,可你为何却不肯教我如何去爱?不肯给我半分真心?”
她说过的,他跟言君诺很像。
可是,为什么?
明明她可以给言君诺那么多的感情,偏偏就不肯施舍他半分?
自始至终,她只告诉他,她不喜欢他这样,却不告诉他,他该怎么去做才能打动她?
耳边传来一阵破空声,流云敏捷的侧身,躲过了从马车车窗飞出来的“暗器”。
伴随一个碎裂的声音,一个精致的小瓷盒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流云认得那个精致的小东西,那是南方海域商人带过来的一件稀有玩意。
据说是叫八音瓷盒,只要打开,里面就会传来比出谷黄莺还要优美动听的天籁之音,当时王爷发现这个物什的奥秘,整个人的神采都不一样了。
上京都的路途,其他的金银细软都由下人带着,只有这个精致的小匣子,被王爷视若珍宝的带在身边。
原先他还不知道王爷带着这个不能吃不能喝也不能卖成钱的东西做什么。
直到那一天,王爷让他翻墙到摄政王府把摄政王妃“请”出来…
如今王爷发火,把这物什砸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
摄政王府。
不知疲倦的浪了几天几夜,言君诺总算肯偃旗息鼓了。
短暂的休息根本不够,项知乐这会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软软的把腿搭在他的身上。
“君诺,我感觉已经没知觉…”
话没说完,她只觉得一个天旋地转。
下一刻,柔软的触感让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别…”她曲起双腿,伸手想要把他推开。
项知乐感觉自己要疯了。
之前他啃她,不是这样啃的啊。
君诺傻了吗?
她何德何能?
细细碎碎的轻啜声传到了他的耳中,他上前想要缄封她的小嘴,却在即将碰到她樱唇的那一刻停下来了。
项知乐伸手揽上了他的颈脖,没有半分迟疑与他唇齿相依。
直到两人的气息不稳,她才松开了搂着他的手。
带着哭腔捶了他一下,骂了他几句。
堂堂一朝摄政王啊,做这样的事情,万一…
男人猩红着眼,执拗的把她紧紧拥在怀里,片刻不愿撒手。
他知道,此次一别,少则数月,多则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