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手下的人这些天确实挨饿狠了，左王也没有太多干涉。只要他们还服从他这个王，偶尔让他们放纵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眼看自己的人被左王绑了，左王也就着那些软糯的果子吃着肉，却没有任何放人的迹象。
右王再次忍不住开口提醒道，“既然我们答应了你的条件，那么，你是不是也应该把我的人放了？”
左王不急不缓的吩咐手下的人吃肉，最后才把视线落在右王身上，“你急什么？”
那态度，那语气，分明就是不想放人。
可是…
要是真的打起来，他也打不过左王。
纵然心中再有不甘，他也只能对自己的人挥了挥手，给左王的人递了一些食物跟水，让他们帮忙喂自己的人吃一些。
一时之间，双方倒是相安无事。
直至——
“呕——”
“王，我的肚子好痛，头晕。”
“王，我也是。”
双方的士兵纷纷倒地捂着肚子还伴随着呕吐。
左王跟右王同时对视一眼。
正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虚软无力，腹痛烧心外加头昏目眩。
左王第一时间就是想到右王使了诈。
然而看到右王呕吐得比自己还厉害的时候，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以随身长刀插在地上，左王缓缓站起来，锐利的目光扫射着在场所有人的情况，希望能从其中找出任何蛛丝马迹。
就在这时，一道冷光在他眼前一晃，他本能的移步一躲，堪堪躲过了那支朝着他面门而来的暗箭。
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漫天箭雨团团把他们拢在了那一片破落墙根之下。
而让他们奇怪的是，虽说箭矢发射频繁，但也仅仅只是为了困住他们，只要他们不走出墙根之下那片特定的范围，冷箭就不会伤到他们。
“都原地坐下。”左王一声令下，本来还强撑着腹痛等一系列身体不适拔出了佩刀的士兵纷纷像脱了线的木偶一样瘫软在地。
紧接着，是整齐一致的步伐从远而近向他们聚拢。
如果到这一刻，左王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那么，他就白活二十年了。
卑鄙的中原人。
跟羌尤人一样卑鄙。
“林不凡在哪？”感觉到腹中疼痛似乎有所减缓，他努力以佩刀支撑，站直了身体，“卑鄙小人，让他出来跟爷爷我单挑。”
仿佛应和他的话，士兵纷纷有序的让开了一条道。
一身披战甲的年轻将士打马而来，将士的马上，似乎还捆着一个高壮的人…
左王跟右王看到马上那个被捆着的人，只觉得眼熟，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那是谁，直到那人被毫不留情的扔在他们面前。
“首领。”
错不了，哪怕是被打得鼻青脸肿，他们还是认出了那个人。
二人顾不上身上的难受，连滚带爬的滚到了那个高壮的人身前。
耶哈努力睁开眯成一条线的眼睛，看到自己的左右二王面无血色，唇色苍白，嘴边还挂着昨天果子的碎屑以及吃了肉残留的油渍，心中百感交集。
即使心中有了猜测，他还是不死心的开口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同时羞愧的低下了头。
“饿…”
耶哈无力的叹了口气，看着不远处那几只依然完整的留在烤架上的全羊，忍不住滚动了一下喉结。他不饿，可是他也想吃肉。
他一直都知道，部落的人跟着他，都受苦了。
但是，他更知道，既然落入了敌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眼看他部落的勇士们个个都在地上有气无力，他就猜到，向来磊落的塞北军也走上了卑鄙的路子，给他们下毒了。
他努力站了起来，挡在了左右二王身前，挺直了腰板看向林不凡。
“既然落在了你们手上，我们也认了，要杀就干脆些，祸不及妻儿，希望你们杀了我们以后，不要动我们部落的妇孺。”
没等林不凡说话，林不凡身后不远处就传来了另一个低沉而有磁性的男声。
“良心还不算黑透。”项知乐打马缓缓走到林不凡身侧，给了林不凡一个眼神，得到了林不凡的回应以后，她才看向滚了一地的呼哈娜士兵，最后，寒凛如刀的目光才落在了一身狼狈依然目光炯炯的耶哈身上，“呼哈娜首领，其实你不只有死这一个选择。”
…
是夜。
一弯弦月正在西斜。
一名长着三角眼的中年男人带着细软策马进入了那个北齐与大漠交界的小村庄。
最终停在了一处小小的土坯房前。
“窦肖，你这是…打算卷铺盖回来了？”
看到中年男人肩上的包袱，翟九陌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
“呼哈娜已经灭了？”
窦肖对翟九陌恭敬的施了一礼，“殿下，没灭，也跟灭了差不多了，昨日左右二王跟耶哈意见相悖…”
第584章 信仰
紧接着，窦肖把昨天在呼哈娜帐中听到的一切跟翟九陌做了汇报。
“食物？”翟九陌伸手撩了一小簇头发凑到鼻尖之下轻嗅。
大漠之地最不好的一点就是，没水，不能每天洗他这一把带着清香的秀发。
“是的，几种奇怪的果子以及牛羊肉。”窦肖恭敬的回答。
奇怪的果子以及牛羊肉？
“塞北一带不是只能种植稷米？”翟九陌拧眉。
如果他没记错，怕是连肉类都是逢年过节才能宰杀一批瘦羊…
言君诺为了解决塞北军的粮草问题以及塞北百姓的温饱问题，想了不少办法，也补贴了不少，可是却始终都是治标不治本…
他有预感，这种果子一旦普及，一定会让大凰塞北的百姓彻底摆脱单一的粮食结构…
“这个属下也很奇怪，不过看他们的说法，似乎是因为言君诺那边来了什么人，带了这种食物前来…”窦肖含糊道。
闻言，翟九陌呼吸微微一窒。
“本宫知道了，你先行回去未央城，找钱燊。”
“是。”
窦肖退下后，翟九陌的眸子才缓缓半阖。
死小鬼，那些东西，该不会又是与你有关吧？
…
同一时刻。
林不凡与项知乐站在城楼背风墙之上，一同望向广阔的漠地。
“王妃…”
他今天真的有太多的问题，但是要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项知乐抬手打断道，“今日与耶哈交谈之事，可都记下来了？”
林不凡点头，“已经记下了，待末将把其中的细枝末节处理好以后便修书回去京都。”
“好，”顿了顿，项知乐提醒道，“今日我孤身潜入呼哈娜营帐一事，不必多言。”
“为何？”林不凡不明白，“王妃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之行动，让属下对‘快’与‘慢’二字有了新的认知，这是好事啊。”
明明部落外围还有这么多的呼哈娜士兵，但是王妃却孤身深入敌营，绑走耶哈更是如同探囊取物。
这是第一次，他明白了，何谓“动静得宜，快慢有序”。
也知道了快速的奔袭不仅适合人少的作战，也适合“擒贼先擒王”的策略，前提是，要先慢下来，把一切所有可能出现的状况都想好，把所有给自己带来威胁的东西都扔掉…
看到了林不凡满脸跃跃欲试，项知乐滑稽的扯了扯嘴角，“因为，我的闯入敌营方式，旁人学不来。”
起码她在快速闯入敌营的前提之下，长诀是非常有必要的存在。
“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任何迅速行动之前，必须都要经历冗长缓慢的策划，切不能冲动，快，不代表着你闷着头一往无前不顾后果。”
也正是因为这样快速，所以才能震慑耶哈，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听到项知乐说“旁人学不来”，林不凡虽然很失望，但是心中却暗暗以项知乐作为目标。
猛然想起上一次吃过的暗亏，林不凡提醒道，“可是耶哈毕竟也是跟京都那位合作过，你就这样把人都放了回去，万一耶哈反水了怎么办？”
项知乐摇头，“不会。”
林不凡脱口而出，“王妃为何会这么肯定？”
为什么会这么肯定？
回想起今天交谈时，耶哈把之前对塞北军所作的一切交代得一清二楚，还句句不离请她为他的勇士们解毒让他们死得干脆些。
项知乐轻轻一笑，仰首看向天空繁星点点，“因为，耶哈不仅是有信仰的人，性子也天真。”
“信仰？天真？”林不凡忍不住侧目看向项知乐。
这两个词，用在游牧蛮夷上，合适吗？
“嗯，信仰。”项知乐点头，“就像有些人求神拜佛把希望寄托在神灵，有些人立志要做一个好官并以此为目标，这些都是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