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你脸上的伤口,估计你军中受伤的士兵伤口亦是如此吧。”
皇甫景看了一眼言君诺,言君诺平静的对他颔首道,“平南王暂时可信。”
沈墨池神色微变,但碍于皇甫景在,他还是忍了下来。
“早听闻先平南王妃深谙毒术医理,莫非平南王也得先令堂真传?”皇甫景拱手相问。
虽说先平南王沈晏殊与皇甫景多次对阵,然而两人亦是真刀实枪的肉搏,不曾像西夏这样卑鄙的用毒。
尽管如今不知道沈墨池前来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既然言君诺说他暂时可信,那他就姑且信他一次。
“碰巧遇到过这种情况,遣人研制过这种解药。”沈墨池轻嗤一声,“不过考虑到之前皇甫军与我黑甲军为互相敌对一方,本王不能保证所有解药皆是安全,因此,用药与否,全看皇甫将军的决定了,本王不会勉强。”
闻言,皇甫景立刻看向言君诺。
言君诺同样用深邃的目光回看皇甫景,似乎要向他传达某种信息。
皇甫景意会,后槽牙一咬,颇有一种豁出去的气势。
对沈墨池拱手。
“既然平南王不辞辛劳来这一趟,皇甫景焉有怀疑平南王用心之理?只是,军中伤员太多,一时之间,解药可能没法大量制作,若是可以,还望平南王爷对军中医师不吝赐教,让他们制出小部分解药,景,愿意成为第一个用药的人。”
第601章 雏鸟总要长大
好在,沈墨池也没有刻意对皇甫景发难。
看了一眼言君诺,重新戴上了面具,让皇甫景遣人为他带路去了军医那头。
屋里一下子只剩言君诺跟皇甫景。
“还打算为源城那位卖命?”言君诺没有任何弯弯绕绕,直截了当的问皇甫景。
“算不上卖命。”沈墨池离开后,皇甫景的精气神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无力的跌坐在摇摇欲坠的太师椅上。
太师椅当场“嘎吱”惨叫了一声。
言君诺的目光随着太师椅的惨叫,不动声色的落在椅子的腿上,似乎在猜测,皇甫景什么时候会把椅子坐塌。
几声难以抑制的轻咳,把他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了皇甫景身上。
此时皇甫景一改刚才的神采奕奕,整个人看上去萎靡不已,低咳之时还不时咳出两口淤血。很明显,除了外伤,他还受了不轻的内伤。
“你已经错失先机了。”言君诺落座在一侧,平静的跟他分析,“若是前年,你能当机立断取而代之,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南楚一分为二,可是…”
说到这里,言君诺看向他,向来深邃的眼底,多了几分凝重。
“如今看来,他很明显胜你一筹,西夏若是真要攻入崖嘴,你以为他远在源城,还能坐得住?”
“率兵前来之时,我就已经猜到是局。”皇甫景的眼睑半垂,“如你所言,萧儿本不是治理江山的料子,纵使真把江山捧到他的面前,不过就是让他多承担数十年的骂名或是让他多担惊受怕些年罢了。”
言君诺细心的分析皇甫景话中的意思,不发一言。
过来一会,他才问道:“展凌云知道吗?”
知道你们父子如今的情况吗?
听到展凌云这个名字,皇甫景的眼底快速划过一丝失落,点头。
“他早就猜到了,但是即使他能猜到,又能如何?从明面上来看,源城那位一直在抬举我们父子。”
“若是你们班师回朝,才是真正的战争开始。”言君诺提醒。
崖嘴关一役,南宫曜本就没打算让皇甫景父子活着回去源城,所以西夏的崖嘴关才会如此轻易被攻陷、皇甫萧押送粮草的路线也才能如此轻易被敌军知晓。
如今皇甫军因他与沈墨池的加入,霎时扭转战局还让西夏折损了羽笙将军,相信很快,西夏就会有信传回源城让南宫曜做准备,届时父子两人班师回朝,等待他们的十有八九就是叛国之罪。
“我知。”皇甫景点头,“可是当初离开大凰之时,我已经犯过一次背叛大凰、背叛若儿的错了,时隔十八年,姑且不说作为军人的天职不允许我对自己的国家不忠;就自己的想法而言,我同样不想再犯第二次错,葬送了萧儿的幸福。”
不知是不是言君诺的错觉,眼前这个向来声如洪钟、意气风发的男人,在提起秦般若以及皇甫萧之时,看上去竟隐隐有了迟暮之色。
他颇为不赞同的皱起了眉。
“葬送…皇甫萧的,幸福?”
当初秦般若的事情铸成了大错确实是无力回天,但是…
关皇甫萧什么事?
知道言君诺对离月跟皇甫萧的事情并不清楚,皇甫景苦笑,“萧儿心悦离月,离月,是我们南楚的长公主。”
皇甫景话一出口,再结合刚才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言君诺立刻明白了他的打算。
一掌落下,把手边那张残破的案几拍得四分五裂。
语气森然。
“所以,你就打算用你的命给皇甫萧换一场姻缘?皇甫景,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吗?敢情当时在大凰,我与你说的话都被你当做了空气?”
本以为言君诺会问关于离月身份的事情,没想到他却劈头盖脸的先说他一顿。
一连几问下来,皇甫景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
动了动嘴唇,他最终只溢出了一声叹息。
看到此情此景,言君诺甚至怀疑自己的出现是不是坏了皇甫景的计划。
他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对他咬牙笑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以为的为他打算,到头来只是感动了你自己?你以为这种事情只要建立在你所谓的牺牲之上,皇甫萧往后就能幸福?现在暂且不说他现在年岁尚小,不知何为心悦。
哪怕他真的有心悦之人,尤其是心悦一国长公主,他作为将门之后,在感情之事上遇到困顿,要做的是凭着自己的实力闯出一片天,面对阻拦,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也要将自己想要的女人护在身后,而非像个娘们一样躲在你的羽翼之下让你为他谋算。”
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话,言君诺负手看向皇甫景,一朝摄政王的威势顿时碾压了皇甫景的杀伐之气。
“皇甫景啊皇甫景,雏鸟终要长大,而你也终有变老的一天,如今你一直不让雏鸟成长,当哪一天你不在了,失去了你的庇护,雏鸟又当如何?”
这话,言君诺是对皇甫景说的,同时也是对自己说。
而皇甫景,在听完言君诺的话以后,身子微微一颤,继续保持了沉默。
…
入夜。
大雨冲刷后,血腥味淡去了不少。
空气有一股泥土独有的芬芳,格外沁人心脾。
天空也因大雨的冲刷,一洗往日的灰霾,露出了繁星点点。
把解药配方给了军医,沈墨池在皇甫景的住处找到了言君诺。
第602章 替父王不值
“言君诺,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暂时可信?前些天你在北岭找我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若非为了你,我何至于跟你一道冒险顶着皇甫景的怀疑,跑一趟来这里受苦?”
言君诺横臂抱胸,懒懒的挑眉看向他,“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你我心知肚明。”
沈墨池一噎,低下头,声音小了几分,还带着一点小委屈。
“我本可不必这般大费周章。”
言君诺嘴角勾了勾,算是认可了他的说辞。
两人并肩而行,一同登上崖嘴关的城楼,动作一致的负手看向白天战争留下的满目疮痍。
尚有精力的士兵们正在城外不远处把白天双方掉落在地的武器收拾好,顺便把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拖拽到一堆掩埋。
“西夏真的造孽。”沈墨池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言君诺颔首,“确实。”
不过,大势所趋,没了西夏,总会有南楚、北齐、桑东…甚至是他那个不安分且没能力的侄子挑起战火,五国乱起来只是迟早的事情。
“如今西夏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投毒,不过是因为有了欧阳瑶的鼎力相助。”沈墨池淡声开口,眼底寒意彻骨,仿佛提起的并非他的生母,而是杀父仇人。
“怎么,打算回去西夏认祖归宗,找回母妃了?”言君诺转头看向他,语气难得戏谑。
沈墨池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的母妃早已病逝,那个女人,如今只是西夏大长公主。”
“这么执着要在箭上涂满剧毒把你的继父射杀。”言君诺重新把目光落在远处,“你心里,依然还是在意那个女人吧。”
在意吗?
沈墨池的目光追随着言君诺的目光,一同落在远处苍穹的一簇繁星之上。
过了好一会,他才悠悠开口,“我只是替父王不值。”
爱上了这样一个女人。
也许是感觉到沈墨池的情绪变化,言君诺没有再说话。
他本就是没有童年的人,年幼之时亲眼看着母后在自己父皇的令下惨死在自己面前,对于自己父母之间的某些爱恨情仇,他不屑提及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