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
很明显，他是在逃避…
皇甫景缓缓阖眼，不敢看项知乐。
“我的心意已决，两关双城，由你来守着，最是合适不过…”
“我说了，我不应允。”项知乐态度同样坚决，“大凰不差这两城，况且，眼下西夏与南楚都不敢轻举妄动，这是一个很好的自立时机，景叔您现下要做的是好好振作起来，把属于您的这两城治理好。”
“小知乐…”
“景叔，我理解您的心情，可是，现在手臂已经没了，难道您眼下要做的不是应该努力把身体恢复好，然后想办法为那条失去了的手臂报仇吗？”
“为…失去的手臂报仇？”
原以为项知乐看他态度坚决，推辞不下，会说出一大堆煽情的话，跟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保证会好好守好这两关双城，他连后面该说什么都想好了。
没想到她竟说出这样的话，这倒让他有点接不上话了。
项知乐一本正经的点头，“对，您的手臂陪了您这么多年，您能为了他变得毫无斗志，说明了他对您的重要性，所以，您更要重新振作，练好左手刀，把那些进犯两关双城的敌人打得落花流水。相信我，偃月斩肯定也很想为它的老搭档报仇的。”
老…老搭档？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偃月斩这么有灵性？
画风转得猝不及防，皇甫景当场石化…
现在到底是他不正常了，还是小知乐变得不正常了？
“景叔…您有听我说话吗？景叔？”
“小知乐…”皇甫景颤颤巍巍的伸出左手还想拉着她再说点什么，结果被项知乐激动的以双手反握住了。
“景叔，您不必多言，我都懂，放心吧，双关两城，哪怕它不并入大凰，以后也是我的家，虽然我不能一直守着它，但是我会时刻让人留意它的一切动态，只要你们遇到麻烦，我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小…”
他还想说什么，项知乐就风风火火的松开了他的手。
“我去找公孙大夫看看您如今的左手能不能重新持刀，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直到离开了皇甫景的房间，项知乐才在门口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机灵。
没有人能比她更懂失去的痛了，所以她能理解景叔的所作所为。
景叔伤重失去手臂，难受肯定是难受。
但是她没想到，景叔居然会因为这件事，心生退意，把内心的软弱都暴露在她的面前。
平心而论，她比谁都希望景叔能把崖嘴关交到自己的手上。
但是不是这种方式。
她更希望的是，与景叔成为合作伙伴，而不是自己变成捡便宜的那一方。
往长远来讲，她不可能一直顶着慕君焱这个名字出现在这里，而当某一天，原以为自己还是南楚的士兵皇甫军发现自己的将军把自己打包送给邻国，他们真的能接受吗？
她看未必…
姑且不说这件事情在旁人看来有多不可思议，万一处理不好，不但可能会导致景叔以后都一蹶不振，还极可能会让上下一心的皇甫军产生嫌隙…
思来想去，项知乐还是决定让公孙明帮皇甫景做一个完整的检查。
在她遣人唤来公孙明替皇甫景号脉的时候，张长弓也来了。
“小姐，齐公子等人一切准备就绪，准备启程回去了，小公爷问，您要不要去送他们一程？”
齐牧之？
项知乐垂眸思索了片刻。
严格来说，这些人在前些天的西夏大营也算是跟她有过命的交情了…
皇甫萧的几个兄弟，齐牧之与鲁平海倒是值得浅交，但是赵涛…
想起赵涛做的事情，项知乐实在是不想跟他有太多的交集。
便交代道，“我一时半会走不开，你让小公爷替我向几位公子道个别吧。另外，让小公爷送完齐公子他们以后，来将军这里一趟。”
“是。”
“等等…”
“小姐？”
“你看看现在郑将军如今在何处，若是他不忙，也请他前来一趟。”
“是。”
第695章 小知乐，确实比我更适合
崖嘴关外。
皇甫萧知道放走纪柔得到离月的首肯以后，纵然再不甘心，也只能尊重离月的意见。
“小知乐在父亲那边走不开，我这个当哥哥的，代妹妹向你们道个别。此次一别，下次再相见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你们多保重。”
皇甫萧一身卸甲戎装对几人道别，自皇甫景跟离月受伤以来，短短十来天，他整整瘦了一大圈。
齐牧之跟鲁平海同时对他拱手。
齐牧之难得没有像以往一样板起脸，“不必再送了，我们之间的缘分向来深厚，说不定此次一别，很快又可以重聚了。”
鲁平海也故作轻松的对他笑道，“搞不好，以后哪一天我们就在战场上重聚，你跑不掉，小爷我给你放水把你放走。”
皇甫萧听到鲁平海的话，离别时的失落散去了大半，笑骂道，“卤蛋，你是时候改名叫‘滚蛋’了。”
“我这不就滚了？笛子，可别太想小爷了。”
“滚滚滚，别碍眼…”
赵涛没有受到军法处置，在看皇甫萧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些心虚，看到皇甫萧跟鲁平海依然毫无芥蒂的打趣，不由得心生羡慕…
曾经，他跟笛子比跟卤蛋的感情还好…
“笛子…”他抬眸看向皇甫萧，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齐牧之跟鲁平海也默契的没有理会他。
而皇甫萧则客套对他一笑，“赵涛，一路保重。”
笛子现在，不叫他“桃桃”了？
赵涛心头一哽，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只能红着眼眶对他拱了拱手。
此起彼落三声马儿嘶鸣以后，马蹄翻飞，一路扬尘，三匹红棕色的骏马很快就消失在了几人的视线中。
…
与此同时。
南楚源城皇宫。
南宫曜眸色深沉的看着手中奏折，脸色神色怪异。
“摄政王妃？”
一名文臣模样的年轻男子恭敬对他作了一揖。
“是的，最近数月以来，大凰民不聊生，而微臣根据国主给的线索，先后走访南岭、北岭、京都，经打听，当时，确实有不少人看到皇甫小公爷与另外一名跟自己模样相似的女子出行，而十一公主，则跟那名与皇甫小公爷模样相似的女子在一起；而当时北岭还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大凰的税银贪污案，那件案子就是大凰摄政王亲自在北岭处理的。”
“皇甫萧与言君诺同时出现亦有可能是巧合。”南宫曜似乎还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毕竟，皇甫景的女儿一旦是大凰摄政王妃，整个问题就变复杂了。
文臣垂眸，没有急于跟南宫曜辩驳，而是轻声问道，“当初的南岭之乱，国主难道忘了？”
南宫曜这个时候才想起，当初暗中策划南岭之乱，最先让大凰南部乱起来的就是皇甫景…
可是后来，南岭之乱却无缘无故被言君诺平定下来了…
明明…
探子回报，他们只差一点就成功了…
如今回想，两人只怕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
那么，言君诺以大凰摄政王的身份给他递国书，要求两国建交，而皇甫景却欲擒故纵的让他派遣前往大凰…
想到自己被摆了一道，南宫曜双拳握得“咔咔”作响。
“好，果真是好得很。”
…
塞北。
寒风凛凛，白雪皑皑。
一处临时安置营中，豆大的烛光摇曳不定。
林不凡满脸严肃的与秦沛相对而坐。
“如今塞北地动算是暂时停下来了，天降大雪虽说解决了大部分百姓的饮水问题，可是百姓的保暖以及粮食问题尚未得到解决，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秦沛双手抵到嘴边，轻轻哈了一口气，感觉手上重新有了知觉，才缓缓开口，“等。”
又是等。
林不凡起身。
“末将无法再等了，再等下去，百姓定然熬不过这个冬。”
前些日子的地动，塞北死了不少人。
常年少雨少雪的塞北突然天降暴雪更是异常。
常年苦寒加骤然风雪，若是再等下去，只怕他等不到任何转机，士兵百姓就先死完了…
“若是折腾，百姓死得更快。”
秦沛的话成功止住了林不凡的脚步。
林不凡没有回头，“若是不折腾，百姓暴乱也是迟早的事情。”
说完，他大步离去。
秦沛目光深邃的看向眼前烛火，北风穿过帐中缝隙钻进他没有拢紧的衣领，刺骨的冷。
…
转眼已到腊八。
自十一月中旬那一场乱战以后，崖嘴关以及雁塔关已重新把残兵破甲收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