衫竹是他的贴身小厮，自小与他一同长大，上辈子也始终伴他左右，是破落户口中他的忠实走狗。
还有他院里的其他人，也都站在他那边，落在破落户口中就成了什么鹰犬狗腿、黑暗势力。
破落户凭什么对他的人评头论足！什么东西？！
沈溪瑜冷哼一声。
真是晦气！ 。
距离万寿节的日子越来越近，陆续有别国使臣前来，京城时常可见异族打扮的人，百姓也逐渐习惯了，并不觉得十分怪异。
这日，沈溪瑜让底下人备好马车，打算上街。
“公子！”衫竹小跑过来，有些神神秘秘地说道，“公子，我打听到了，就在城东南街那一块，今日开业！”
“做得好。”沈溪瑜满是赞赏地看着他，又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走吧。”
马车在街道徐徐前行。
沈溪瑜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破落户开了家饭店，还和外邦人起了争执，店险些没开成。
“公子，到了，就在前面那条街。”马车外的衫竹提醒道。
沈溪瑜掀开帘子看了看，瞧见街边有一家牌匾上系了大红花、地上铺了红绸的店铺，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找到了。
沈溪瑜在路边下了马车，本打算直接进店看看，但又想了想，最后还是转身走进人群中。
“餐馆新店开业啊，所有宾客一律五折，全场五折！”
一家叫“舒记餐馆”的店铺正开业，两边摆着“五折优惠”的牌子，店门口站着位唇红齿白的年轻公子。
他正笑着吆喝，吸引了很多百姓的注意。
“今日舒记餐馆开始营业，菜式新鲜味道好，一律五折，一律五折！”
不少人凑过来看热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沈溪瑜有侍卫护着，倒是没人敢挤他。
有人忍不住问道：“味道有多好？”
舒千微微一笑：“我敢在这里开店，那味道自然是好的了，客官今日何不尝尝？不好吃不要钱。”
“嘿，你这小郎君口气挺大啊。”那人乐呵呵道，走了进去，“那我今日可要尝尝味道。”
舒千抬手示意：“您请。”
“全场五折是真的吗？”
舒千点头：“自然，我诚心开店，绝对不会骗人。”
“都有些什么菜啊，和脂味斋比起来如何？”
脂味斋可是京城最有名的饭店，价格偏高但味道极好，珍馐美馔，实在令人回味无穷。且开店以来从未有过任何闹事者，据小道消息说，背后可能有皇室撑腰。
闻言，舒千自信满满道：“菜式多种多样，一定有您喜欢的。我保证，我家的菜，味道绝对不比脂味斋的差！”
“好！冲你这话，老娘今日高低得来试试！”那人说完就走了进去。
下一刻，又有人问道：“诶，这位小郎君，你看着也是官家公子，怎么来做这等营生？”
舒千顿了顿，苦涩一笑，眸中覆上一层忧愁，缓缓说道：“我虽是官家公子，可我身份低微，寄人篱下，自然得自寻一条生路。”
此话一出，周围人顿时面露怜悯之色。
有人不确定地问道：“名字叫‘舒记’，那这小郎君应当是舒家公子，莫不是那位舒表公子？”
舒千点头：“是我。不过大家不必担心，我现在打算自己开店，早日脱离舒家。”
路人纷纷说道：“害，没想到舒侍郎是这种人 。你也是可怜。罢了，今日大姐我就在你家吃了。”
“我也来试试，好吃以后常来。”
“我也是，你一个小郎君也不容易。”
“……”
人群中，沈溪瑜听着都气笑了。
破落户还寄人篱下？
到舒府的第一天就同舒大公子吵了一架，大闹宁国公府，还敢和他沈溪瑜作对，如今又公然指责舒侍郎苛待于他——
简直比他还放肆，这是哪门子的“寄人篱下”啊？破落户胡说八道、颠倒是非还真是有一手！
破落户还想离开舒家，舒家对破落户也算得上不错了吧？上回还给他送来两万两的银票，希望他能一笔勾销。
当然他并未答应。
他和破落户的仇怨，可不是那点银子就能解决得了的。
眼看进店的人越来越多，舒千笑得一脸得意。
看来，他很快就要赚大钱，然后离开舒府了。
这时，身后来了个小厮，凑在他耳边说道：“公子，厨房那边出了点问题。”
“什么？”舒千眉头一皱，“今天正开业，出了什么问题？”
“陈大叔发现有样青菜好像坏了，没法炒，炒出来也不好吃，顾客可能尝得出来。”
舒千脸色一沉，拉着对方去了角落里，逼问道：“这件事是让你做的，怎么在这节骨眼上出了问题？”
小厮面露难色：“公子我错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那老板将菜放在最底下，我……我也没检查，就没发现。”
“够了，”舒千打断他的话，冷眼看着小厮，声音冰冷，“出问题了就赶紧去解决，别找借口。你是小厮还是我是小厮？”
“你赶紧去买些新菜回来。先让厨子炒着，把菜炒死点儿，多放点调味料，顾客不就吃不出来了？”
“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这件事你必须给我解决了，今天开业，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别忘了，你的卖身契可在我手里。”
小厮面色发白，仓皇地低下头，艰难道：“……是。”
小厮脚步踉跄地离开了。
舒千看着他的身影，眉头紧锁，心中很是不耐烦。
要不是舒府的下人用着不安稳，他也不会去外面买个新的。这人可花了他十两银子呢，看着安安分分，没想到做起事来竟然这么不牢靠。
算了，等他开店赚了钱，就去换个更好的。
……
沈溪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眸中充斥着冷嘲。
虽说听的不算完全清楚，但他也算知道了个七七八八，破落户那句“卖身契”他倒是听见了。
他真是越想越觉得可笑。
破落户不是自诩来自高等文明，整日嫌弃他们古代人封建愚昧么，成天还嚷嚷着什么众生平等、不分贵贱之类的话，可他使唤起小厮来，不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还会用卖身契威胁小厮。
破落户这种人，竟然是这世间的主人公，真是可笑至极。
“公子，咱们要进去看看吗？”衫竹小声询问。
“不去。”沈溪瑜双手环抱胸前，没好气道，“我们进去干嘛？我才不会吃破落户店里的东西。”
他看着衫竹：“你就不担心吃坏肚子？”
衫竹点点头：“嗯，我也不敢吃。”
那破落户舒表公子，不是个好人。
沈溪瑜继续站在这里，是因为他记得还有一件事没发生。
“砰！”
屋内突然传来一道巨响，随后是一阵噼里啪啦摔筷踢凳的声音。
有人暴喝道：“掌柜的在哪儿？快给本大人出来！”
“没心肝的玩意儿，竟敢拿坏了的菜来招待我们，这是看我们渚奚无人？！”
沈溪瑜扬眉一笑。
——来了。
第31章
门口的舒千神色一变，赶紧跑进店中，却瞧见大堂中央站着几个人高马大的异邦女人，一脸凶恶，碗筷椅子摔在地上，看着一片狼藉。
其余人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纷纷看向这几人。
舒千走过去，昂着头，故作镇定地问道：“我是掌柜的，怎么了？”
“说话是要负责任的，你可别污蔑我们店。”
“就是你？”其中一个侍卫模样的女人盯着舒千，声音听着正是方才说话的人。
“你看！看看你家这菜到底新不新鲜，叶片都发黄了。”她指着桌上唯一一盘菜，声音很是气恼。
舒千看见那蔫黄的叶片，心道不好，没想到还真让她们发现了。那厨子怎么不把菜炒死点！
但他深吸口气，佯装泰然自若地道：“你是其他国家的人，或许不知道。这菜呢，在我们大虞是很常见的菜，青色的能吃，发黄了的也能吃，只是有点老，吃起来口感有点酸涩罢了。”
“你放她爹的狗屁！”那异族女子怒吼一声，脸都变得涨红，“这种菜我们渚奚也有，发黄了就是坏了，吃了会肚子疼。”
“你们这家店竟然敢把坏了的菜端上来，不是要害死我们吗？！”
舒千被骂得面色青一阵白一阵，还是坚持自己观念：“这位客官，你肯定认错了。这菜确实是我们大虞独有的。”
但他这副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心虚的表现。
邻桌有位中年女人好奇地探过脑袋，往桌上的菜瞅了两眼，忽的惊呼一声：“诶？”
“不对啊，舒公子，这菜不就是‘青罗’么，大虞最常见的菜，只能吃青色的，叶子发黄了就是坏了，连小孩儿都知道。舒公子怎么说黄了的也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