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是啊，小孩儿都知道的事，你这做掌柜的怎么不知道？”
“别是故意的，拿坏了的菜给我们吃吧？到底是何居心？”
“欸，我们这盘菜也有发黄的，真是岂有此理！”
“……”
周围人的埋怨声、指责声止不住地往舒千涌来，他下意识后退一步，神色慌乱，张了张嘴，声音颤抖：“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是承认了，你分明知道这菜是坏的。”异邦女人冷笑一声，“不是故意的，那就是存心的？”
“不、不是，”舒千使劲摇头，辩解道，“菜不是我买的，是、是我的下人买的，你们要找麻烦就去找他！”
这话听着大堂里不少人都蹙眉摇头。
“你这人！”异邦女人浓眉一竖，“你把事情都推到下面人身上，算什么有良心的掌柜的！”
舒千看着对方半举起的右手，眼睛瞪着极大，好像下一秒那只拳头就要落在他身上，心里是止不住的恐慌。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前一秒，他还高高兴兴地看着新店开业，后一秒就出事了，他差点被人打了。
不就是一盘菜……
这么想着，舒千也说了出来，声音颤抖，但离得近的人都听得见：
“不就是一盘菜，你们这些人不吃就不吃，犯得着……把事情闹这么大吗！”
“你说什么？”那群异邦人脸色具是一变，纷纷看向桌旁某处。
众人这才发现那里还坐着一个人。
那是位年轻女郎，穿着富贵，气度不凡，只是面色苍白，看着很是虚弱，那双眼睛看着倒是不似常人。
几人中一位身量稍弱的异邦女郎瞪着舒千，冷声道：“不过是一盘菜？说的到轻巧。”
“我家王……主人本就身体不好，若是吃你家的菜，犯病了，又如何是好？”
舒千咬着唇别过头去，低声道：“这不还没吃进去么，提前焦虑做什么？”
“再说了，如果真犯病了，那去找大夫不就行了。”
“你找死！”那年轻女郎神色一寒，下意识抽出腰间佩剑，刺向舒千。
“索星，住手。”那坐着的女郎终于开口了。
而在她话落的那一瞬，索星停住动作，剑刃与舒千的脖子只有咫尺之遥。
舒千直瞪着眼，面色惨白，浑身僵硬，惊出一身冷汗。
“你……
你竟敢……当街行凶……”
华服女郎站起身来，示意索星把剑拿开，缓缓走到舒千面前。
舒千身体一颤，眼神有些闪躲。
华服女郎面前带着三分微笑，说道：“我的人不该当街行凶，我替她对公子说声抱歉。公子亦不该用坏了的菜招待我们，拿公子打算如何？”
舒千：“那我……我赔你们钱就是了。”
“笑话！一点银子就想了了这件事，你知道我家主人是谁么你？！”最初那个脾气暴躁的女郎忍不住冷嘲热讽。
舒千听着神色开始扭曲，眼神也变得阴暗幽深。
身份，又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她是皇女，还是皇帝陛下？这些古代人怎么总喜欢拿身份压人？
他想大喊一声“这不公平”，可他不敢，因为这些蛮夷人手里有剑，能轻而易举地夺走他的生命。
这些古代人真是太野蛮、太愚昧了。
他不过是犯了一点小错误，不对，他没错，是那小厮的错！而且，对方不是也没出问题么……
舒千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华服女郎，扯了下嘴角：“你想要多少？”
他这副模样，看得华服女郎讶异一瞬，没想到他变得这么快。
她随口道：“五百两，如何？”
“五百？”舒千声音一尖，“这么多，你还不如去抢呢！”
华服女郎微笑：“难道公子觉得一条人命，还不足五百两银子吗？”
“我！”舒千气急，目光随意一扫，却注意到门口站着的沈溪瑜。
他瞬间变了脸色。
沈溪瑜从容不迫地靠在门边上，冲破落户挑衅一笑。
今天这场闹剧，看得他都忍不住想鼓掌了。
真是一出好戏啊！
不愧是破落户，这厚脸皮的程度还真是能让他瞠目结舌。
原来破落户不止店铺险些开不成，自己的性命也差点没了。
上辈子他没亲眼看见，真是可惜了。
舒千死死地盯着沈溪瑜，眼神阴鸷，呼吸逐渐变得粗重急促。
华服女郎立即注意到他的变化，顺着视线看过去，瞧见一个神情倨傲的年轻公子，穿着不俗，想来是高官之子。
“……五百两，我应下了，你过几日来取。”
舒千突然说道，同意了华服女郎的条件，目光却死死盯着另一个方向。
什么要求都好，他舒千绝对不想在沈溪瑜面前丢脸，唯独不能被沈溪瑜看不起！
沈溪瑜，他凭什么那么高高在上！凭什么俯视他！
看着面前人眼里涌动的疯狂，华服女郎淡然一笑：“好。这件事便说定了。”
她带着手下离开这家店铺，状似无意般看了沈溪瑜一眼。
沈溪瑜也扫了她一眼，又不以为意地扭过头去。
他见破落户爽快地答应赔偿，心里颇有些无趣。
破落户怎么不反抗、不抗争了呢？他应该大声叫喊着公平、王法之类的话呀。
沈溪瑜又看了看，发现其他客人开始找破落户的麻烦，对方好像有些应付不过来，但还是时不时阴恻恻地看过来。
沈溪瑜如今一点都不怵他。当即翻了个白眼。
罢了，好戏看完了，他也该回家了。
沈溪瑜叫上衫竹：“走吧，回府，看看小厨房今日打算做什么好吃的。”
“等等，先去一趟西街的李记，我想吃银元酥了。”
上次吃还是符瑾带给他的，在有间酒楼里。
舒记餐馆初次开业还不到半日，里面的人就走得一干二净，大堂里人仰马翻，牌匾上的大红花也不知是被谁扯了扔在地上。
这事还涉及外邦人，不出一个时辰便传遍京城。
舒府的人自然也听说了。
舒侍郎怒不可遏：
“快将那不知好歹的舒千带回来！”
……
至于舒府发生了何事，沈溪瑜不得而知，他正忙着思考另一件事。
沈溪瑜突然记起来，这次万寿节过后，陛下和叔父好像发生了什么矛盾，陛下还新纳了一位新君侍。
不过，过了段时日，两人似乎又和好了，那位君侍也很快在后宫沉寂，就如同其他君侍一样。
上辈子他问了，但叔父并未告诉他缘由，只是长叹了一口气，神情中带着几分苦涩。
那这辈子，他是不是可以努力查明原因，然后解开叔父和陛下的矛盾呢？
既然之后能和好，那矛盾定然是能解开的。如果他能早点发现，说不定还能避免两人发生争执。
沈溪瑜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当日他就进紫宸宫陪伴沈皇贵君，依旧没有忘记带上游记话本。
他一直都有在外面收集这些书册，就是为了能给叔父解解闷，打发时间。
皇宫虽然富丽堂皇，雕梁画栋，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里面人待久了肯定也会觉得无聊，乏味，不自由。
也不是说陛下待叔父不好，叔父多年盛宠不衰，连带着他也被陛下宽容相待，陛下待叔父自然是好的。
听闻叔父年轻时也是名肆意的小郎君，喜欢策马扬鞭，时不时还男扮女装跑出去玩，还曾退过一门亲事。嫁给陛下之后，叔父出宫的机会就变少了。
沈溪瑜还记得，他儿时进宫陪伴叔父时，偶尔会看见叔父望着宫外的方向出神，想来叔父是在怀念曾经自由的生活吧。
“小瑜，快尝尝这点心，看看可还合你心意。若喜欢，你就多带些回去。”
沈溪瑜敛眸，收回思绪。
他弯眉笑着，应了一声好，然后拿起一块点心，尝了一口。
香甜的味道在口中融化，冲淡了原来的苦涩。
“好吃。”他轻笑着说道。
“叔父宫里的点心最好吃了。”
第32章
万寿节最后一日，也是虞帝诞辰。宫中设筵宴宾客，群臣献礼，外邦朝贺，场面盛大又庄重。
礼节十分繁杂，又与沈溪瑜这等男眷无关，他根本没有认真观看。
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席位上，出神发呆。
他并未注意到，使臣团中有一人盯着他看了几息。
沈溪瑜在回忆寿宴之前，在紫宸宫与叔父的会面。
他很想知道叔父与陛下的感情如何，但也不能直接问，那样也太冒失，而且也不合规矩。毕竟他是晚辈。
于是他只好旁敲侧击，问叔父最近在宫中都做了些什么，叔父便说，赏花儿，养鸟儿，时而去涉猎场里跑两圈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