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宴席上知道真相后,沈溪瑜是惊愕又气恼的。若说是怒火中烧,那绝对没有,不然他早就在马车里闹了。
沈溪瑜只是不高兴符瑾骗他这件事,而且过了这么久,也没见符瑾同他解释。
就好像于符瑾而言,对他说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想着家事不可外传,沈溪瑜一直憋着那股气,就等着今晚问个明白。
如今听她说得真心实意,理由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沈溪瑜心中的气恼,顿时烟消云散。
沈溪瑜快速眨着眼睛,似是有几分抹不开面子,低声道:“这样啊……”
符瑾见状便松开手,垂下眼帘道:“阿瑜,若你还是没消气,那我今夜去书房。”
“什么?”沈溪瑜抬眸看着她,下意识反驳道,“谁说我没消气?”
符瑾从善如流:“那就是消气了?”
沈溪瑜顿了一下,飘忽着视线,别别扭扭道:“我岂会是那等小气的人?”
“既然、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不是有意捉弄我,那我当然选择原谅你了。”沈溪瑜悄悄看她一眼,“再说,我可没赶你去书房。”
“嗯,多谢阿瑜。”符瑾眼中划过一抹笑意。
于是,今夜两人如往常般同床共枕。
符瑾本想着今夜收敛一点,免得小郎君明日起来知道了,又觉得她说话不算话。
不过这一回,是沈溪瑜主动靠进符瑾怀里的。
小郎君睡着睡着,就往符瑾这边挤,还在她怀里寻了个舒适的姿势。
温香软玉在怀,符瑾自然是心满意足的,只是心里不免有些顾虑,小郎君明日瞧见了,会不会不高兴?
事实证明,符瑾多虑了。
因为她早晨起床时,沈溪瑜裹着被子睡得正香,半点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符瑾无言失笑,吻了吻他的眉心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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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迎来了景南世女大婚的日子,不少人去瞧了热闹。
“抢喜钱咯!沾沾喜气!”
“真喜庆啊,这婚事办得,听闻新婚夫郎虽说出身平平,但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呢!”
“真热闹啊!”
“热闹是热闹,就是这排场,我瞧着不如永安侯府同符府的那一次。”
“嚯!当初我也去了,沈家郎君出嫁,那场面,才叫一个空前隆重啊!”
舒千一下轿,就听得这样两句对比的话,盖头下的脸色顿时一黑,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沈溪瑜!
怎么哪哪都有他的存在!
这可是他的婚礼!
舒千心中愤怒不已,脚下动作就慢了些。身旁的祁瑞注意到了,也放慢了脚步。
有人扬声道:“景南世女真贴心啊,知道等夫郎,一看就是个会疼人的!”
“是啊是啊,景南世女还笑得这么温柔和煦,真是一对般配的小妻夫啊!”
“……”
沈溪瑜一手托着下巴,觉得有些不对劲。
温柔和煦?
他看着,怎么就只觉得祁瑞笑得极其虚假呢?
沈溪瑜与符瑾站在人群之中,装扮得很不起眼。
他今日来,其实是想大闹这场婚事的,毕竟破落户当初就做了这种事,他不过是想以牙还牙。
不过沈溪瑜看着看着,觉得或许没那个必要了。
拜堂的礼节进行得没那么顺利。
景南王是个儒雅的中年女郎,面上看不出任何喜怒,而景南王君却是沉下脸来,看着舒千的目光可以用“厌恶”这个词来形容。
围观的宾客百姓似乎也看出来了点什么,议论纷纷。
“景南王君看着,似是不喜这新得的女婿啊……”
“当众下人的颜面,这得是有多不喜欢?”
“莫不是,两人的亲事,另有隐情?”
“……”
更为明显的是对拜之时,景南世女看着对面人的眼神,平静至极,不像是看心仪的儿郎,反而像是……陌生人?
宾客心下大骇,心中猜测各异。只觉得这场婚事背后,定然藏着许多不得而知的深意。
沈溪瑜这下终于确定,破落户今后在王府的日子,定是不会太好过了。
祁瑞这模样看着,也不像是爱惨了破落户,或许也是被逼无奈才娶了他。
不过,那同他可没什么关系。
沈溪瑜不以为意地移开目光。
礼成之后,祁瑞抬起头来,不经意间一瞥,瞧见人群中的沈溪瑜。
即便衣着简单,但仍遮不住少年的矜贵之气。
祁瑞怔住了,指尖一颤,手中的红绸落在地上。
轻飘飘的,没什么声响。
祁瑞心中却像是被一柄大锤重重敲了一下似的,传来沉闷又压抑的疼。
这些日子以来,她心里总有一个念想: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她的亲事,不该是这副模样。
她牵着下轿的儿郎,不该是舒千。
一切的一切,都不该是如今的模样。
到底哪里出了错?
视线太过强烈,沈溪瑜下意识看了回去,见是祁瑞,当即翻了个白眼。
看什么看?!
下一瞬,他腰间多了一只手。
“符瑾?”
沈溪瑜有些意外地看了身侧人一眼,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这么做,还在外面呢。
“站太久,腿软。”
符瑾将脑袋搭在小郎君肩上,嗓音淡淡,目光却是直直地看向祁瑞,眸中一片冷色。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沈溪瑜才不信,好笑道:“瞎说什么,我都没事,你一个将军,怎么可能才站这么会儿就腿软?”
话虽如此,他也没挣扎,任由符瑾将他牢牢抱在怀里。
正如她所说,妻夫之间,再怎么亲近都不为过。
况且,符瑾也只是抱了一下,不算多过分。
沈溪瑜如此想着,悄悄弯了眸子。
这一幕,落在祁瑞眼里,却是刺目极了,心口似乎传来一阵痛意。
还不待她细想,就有小厮上前,催促她该去敬酒了。
祁瑞再一回头,人流汹涌,少年的身影却消失不见。
就好像,从没来过似的。
一种失去了珍贵之物的怅然席卷全身,恍惚间,祁瑞好像失了心神,任由小厮领着她四处敬酒。
待送走一众宾客,祁瑞终于推开新房的大门,第一句话便是:“都下去。”
一众喜郎小厮面面相觑:“这……世女,怕是不合规矩,还要掀盖头呢。”
祁瑞沉声道:“下去。”
其余人无法,只好应下:“……是。”
人走后,祁瑞径直向衣橱,从中拿出一套锦被,铺在软榻上。
从始至终,她都没看床边
上坐着的人一眼。
舒千忍无可忍,一把掀开头上的盖头,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祁瑞!你怎能如此羞辱我?!”
把下人都赶走,还对他视而不见!
祁瑞转身看他,神色疏离:“舒公子,这门亲事怎么来的,你我二人心知肚明。如今,倒也不必再假装什么恩爱妻夫的戏码。”
舒千气急:“你!”
牵他手下轿时分明还是温柔体贴,还以为她是消气了,没想到只是做给外人看的。
“可是,”舒千紧皱眉头,一脸理所应当地道,“可是我终究还是和你成亲了,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郎,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像从前一样?”
舒千弯了弯唇,眼中却毫无笑意:“温柔?”
“舒公子,你还有值得我温柔以待的地方么?”
“是你多次冒用她人诗文一事值得,还是你将卢公子亲手推入池中一事值得?”
第96章
“映之定亲了?说的是哪家公子?”沈闻宁有些讶异地问道。
“是的叔父。”沈溪瑜点点头,“对方不是世家子弟,但也是个家世清白的儿郎,阿姐可上心了。”
回忆起那日阿姐通红的脸,沈溪瑜就想笑。
“我还见过那位公子呢。”
那日城北集市上,沈溪瑜亲眼瞧见师曲与人做生意,他割肉的动作格外利落,称出来的重量与买家要的相差无几,收钱时还能笑着同对方闲聊几句,看来很是得心应手。
沈溪瑜本来还有些嫌弃生猪肉的味道,但看着看着,又觉得那位师公子与众不同。
他将自己收拾得很干净,头发尽数梳在脑后,用一根白色发带系着,再无多余发饰,却比旁人更加惹眼。
——是沈溪瑜在别的世家公子身上,鲜少见到的爽朗率性,不拘小节。
怪不得阿姐会喜欢。
沈闻宁含笑看着面前的小郎君,道:“如此说来,小瑜你对未来姐夫的印象,倒是不错。”
沈溪瑜重重点头,一脸认真:“嗯。”
姐夫能自己赚钱,真厉害!左右他是做不得那种事的。
他沈溪瑜,侯府小郎君,只适合吃喝玩乐,富贵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