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身影一顿，轻叹道：“不会。”回答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她想说，孟兰还年轻，未来还很长，或许他现在出于她的照顾，对自己有依恋，说不定以后遇到更好的人，就不会想留在这里，她本意为少年好，却不知为何这番话没能说出口。
“好了，我帮你找药呢。”她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
“大人，我不要吃药……”孟兰却仿佛误会，抱得更紧了，他喑哑低泣着，神情想个幼兽一样带着祈求道：“……我不能永远陪在您身边吗？”
一滴、两滴、三滴……云飞感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领口，流进她的颈窝。
从肩膀，到胸前，一路热烫直到灌进心窝，浇得她的心尖一阵阵，莫名酸酸软软。
“好。我答应你。”她闭了闭眼睛，听见自己道：“只要你还愿意留……”
“我就不会赶你走。”
第39章 规定
天气越发寒冷。
云飞早起给黑焰添水,发现水槽底部冻
住了，她抬腿决定去河边看看。
好在河上结的冰只表面一层，用力一敲就碎,下面还是活流。即便如此，经过伙房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提醒她们注意汲水。
建帐的最后一天,奴隶们担心赶不上工期，就连她自己都准备在工地上从早待到晚了。下午的时候，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近侍却带来了新的命令。
呼延伊要求改建。
云飞看过图纸，不由一怔，规格还是这个规格，只是外观上却简化了一些。
若说先前的新帐是足够媲美帅帐、多有冗余的华丽装饰,现在这份图上却少了那些繁复，变得尊贵清晰。实际上是最符合皇子的仪制的。
“云大人辛苦了,殿下说想换个简明风格,思来想去，还是最信得过你。”近侍笑眯眯道。
“殿下还说，这次就不限时日了，先锋若是忙不过来,还可以借调护卫帮忙。”
云飞一转眼,这才发现，他身后还带来一队人，各个腰粗臂长，看着就力气不小。
“谢过殿下恩典。”云飞真心道。
近侍看她叩拜完，笑着回去复命了，留云飞在原地,松了一口气。
先前耽误了不少时间，她确实担心不能如期完工，如今呼延伊这道指令下来，说是改建，实际上是收回成命，还有意助力了。
虽然也知道对方是投桃报李，报答她搭救的事，但云飞心里依旧十分感激。
*
“怎么样，她怎么说？”呼延伊急切问道。
“她说呀，谢过殿下的体恤呢~”内侍笑眯眯道。
呼延伊闻言嘴角一弯，轻哼：“算她识趣，这回没驳本宫的好意……”
他还记着先前招揽云飞，被对方婉拒的事情。
加入暗卫，保护皇室，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荣耀，她却再三推辞，当真令呼延伊有些生气。
“殿下莫恼。她一定是后方待久了，从没见过世面，这才不明白加入护军的意义，等她想清楚了必定后悔。”近侍安抚道。
“再说，就算她答应了，也不能立刻就来您身边，暗卫人选向来层层筛查，首先就要过大殿下的眼……”
“……皇姐，”呼延伊一听便气势一蔫：“她还在生本宫的气吗？”
因为他不顾及自己的安危，擅自脱离保护，大皇女气极，已经两日不见他了。
呼延伊蹙眉，虽然知道皇姐是担心自己，但还是心中惴惴。
“殿下别担心，大殿下只是在气头上。”近侍开解。
“……”
见主子还是苦着脸，他凑近道：“其实想讨到大殿下原谅也不难……殿下只需说，找她讨论终生大事……”
“大殿下一直替您留意着妻胥人选，听到这个必定有许多话说，可不就顾不上生气了。”
“可是，怎么讨论呢……”他想到什么般，撇了撇嘴：“王庭那些人没一个令我中意的……”
呼延伊此番其实算是逃出来的。
他到了适婚年纪，君后便考虑着给他赐婚。可他实在看不上大族那几个成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世祖，稍微有点上进心的，又长的不好看……呼延伊其实有点颜控。
他性格好胜，更加慕强。总觉得女人不需要多跳脱，哪怕不会花言巧语，至少性格稳重、能扛住事吧……当然，人品也是很重要的。
唔……还有一点，长得不能难看。
她应该有英气的眉毛，深邃的眼睛，挺拔但不瘦弱的身体……
他这么想着想着，忽然发现脑海里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和某个人极其趋近。呼延伊一怔，连呼吸都急促了半拍。
近侍却以为他还在思考怎么说，于是着急起来。
“我的傻殿下欸~有没有中意的人不要紧，重要的是先把大殿下哄高兴啰!”
“您出宫前可是听到了，月氏国的继承人早在上路了，现在估计已经朝见到咱们可汗了，您这个时候闯祸，大殿下要是一个不放心，把您原路送回王庭，那可怎么办呀？！”
呼延伊闻言一哽。想到月氏国那位臭名昭著的皇女，更是恶寒。
据说她痴肥好色，后殿豢养着十几位侍男，日日笙歌，作风极尽淫.靡。
听闻对方此次来北国是想要求娶一位皇子回去，呼延伊当晚就哭着找上大皇女，求她这次巡营办差一定要带上自己。
他知道，皇姐对他还是有几分心疼的，但他不能保证，当今可汗不会为了联姻的利益把他推出去。
在他哭求一番后，大皇女果然答应了，但出发前，给他立了两个规矩。其一，是这一路要听她的话，不许莽撞涉险，呼延伊当时满口答应。
而另一个，就是借着这趟出宫也静下心思考一番，想清楚自己的人生大事何去何从。毕竟巡营总有结束的那天，她能为他争取的也就这三四个月，到时候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这两点，当时的呼延伊以为不难，没想到，才到祁山营没十天，他就闯祸遇险，坏了第一条规矩。
现在他要拿着第二条作幌子，去找皇女求原谅。
呼延伊有点不安，他怕姐姐看出他的把戏，但他更怕被月氏那位相中，嫁进火坑。
“本宫去！”他咬牙道。
可汗的后宫有三位侧君已经争斗不断了，他想不出，要是自己成为别人的正君，还要每天替对方管着十几位妾侍，会是何等可怕的场面。
第40章 打听
二次改建的帐篷搭建飞快,一昼便大致落成了。云飞清楚这当中不只因自己先前的骨架，还有这群护卫的功劳。
“你的手怎么了？”她指了指一个人手背上的血珠问。
“哦，这个啊……”对方低头看了一眼,不在意笑道，“冻疮，涂点药就好。”
云飞见她反手,姿势别扭地从怀里往外掏东西,主动帮忙到：“我来吧。”
她摸出药瓶，觉得有点眼熟。
“是前些天发下来的军营物资。”见她认出来了，护卫笑嘻嘻道。
她们是皇家护军，按道理服装、武器，本都有固定制式。但军中钱粮官为表重视，还是给她们每人补发了一套。和祁山普通士兵一样,有水囊、药品、冬衣……等等。
那人笑笑，身为随时待命的护卫,其他不说,伤药倒是不嫌多的，这不，其中的冻疮膏就用上了。
原来如此，云飞点点头,把疮膏涂在对方的裂口上。
见她骨节疮肿,应该冻伤有些时日了，不经意问道：“你们也不容易，以前有冻过吗？”
“……以前？”护卫蹙眉回忆道：“倒没怎么冻过……”
“除非特别冷。”
她看着自己的手道：“但我们在王庭，比这暖和，往年就算冻疮了，涂上药没两天就好。”
“这样啊,我想也是。”
云飞看她虚握五指，裂口又有出血的迹象，自然地给她又补了点药。
“王庭确实比这儿暖和。”她低头，嘴里道。
*
新帐落成后，云飞总算卸下临时督造的身份，回到原本的位置。她带着右军的士兵训练、偶尔在营地前巡查。
这期间，十三皇子派人找过她两次，一次是赞赏她建帐的成果，另一次是询问她，有没有方法能练练白雪的胆量。
云飞便告诉他，每匹马的脾性和特质都不同，可以慢慢来，一点一点摸索。
“本宫看你的坐骑就很胆大！”呼延伊不忘坐在马背上开阔的视野和稳健的步伐，“对了，它叫什么名字？”
“黑焰。”云飞道。
“……黑焰？”对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勾起嘴角评价道：“倒是很相配。”
“对了，这次建帐加上上回救驾有功，你想好要什么赏赐了吗？”呼延伊转头道。
云飞看着他微带期待的表情，明明读懂他的暗示，还是装作不懂地低眉道。
“末将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她只想留在军营，哪里也不打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