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云姐姐……”他忍不住喃喃。
片刻后,斥候带回来前线的战况,云飞以少制多,大胜敌军,大皇女眉宇间的阴霾终于少了些许。
呼延伊松了口气,低头一摸,自己面前茶盏微温,竟还带着一丝未散去的热气……
第51章 选择
另一边。
孟兰焦急的在营地前等候,他不像皇子皇女那样的贵人,能通过前方的斥候率先知道战局,也不比军中将军消息灵通。
他只能守在营门这里,想要第一时间看到云飞平安归来。
孟兰不明白,为什么军中有那么多前呼后拥的将领,偏偏要他家大人出去打仗。他找了个角落蹲着,明明还没多久,却仿佛度日如年般的、每分每秒都很难熬。
“各路神明保佑,右军这次能凯旋归来……”他闭着眼,祈求道。
“我家大人一切平安,长命百岁,孟兰以后一定吃斋念佛,还香感谢。”
门口把守的士兵看见他嘴里念念有词,心里纳闷,这哪来的奴隶,莫不成疯了?
她刚要走上前将他驱赶走,不想看到从他身边路过一人,脚步骤顿,忽然折返,朝着那个奴隶走了过去。
守卫看她的背影,认出好像是左军邹震麾下的一个佰长。
贺甘百听见那句,“对了,各路神仙,我家大人叫云飞,云彩的云、飞扬的飞……求你们一定要保……”猛得转身走回去。
他打量着这个瘦小的奴隶,心道,还真是灰扑扑的不起眼啊,云先锋将他如此打扮着,究竟是不在意?还是有心保护呢?
如今她的上峰邹卫被扣押了,朱将军眼下似乎也无计可施了,云先锋反倒风头无两。
“你是右先锋的那位奴隶,是在这里等她吧?”他快步走过去道。
孟兰一愣,反应过来后猛地点头。
“哎呀,你别等了先锋受了伤,难以挪动,一时半刻回不来的。”她叹气道。
“受、受伤!?”孟兰大惊,顿时从地上站了起来。
“是啊,先锋受伤了还挂念你,怕你担心,叫我回来给你报个平安。”她说完完成任务般摊了摊手,转身就要走。
“话也带到了,我该回去了。”
“等等!”孟兰拦住了她。
他颤抖着嘴唇,仔细看,瞳孔也在发抖,心里不停回荡一个声音……她受伤了,还不能挪动,那得是受了多严重的伤!?
“你、你带我去!”他脸色惨白道。
贺甘百假意犹豫,“这……不行吧?”
“行的!怎么不行,我去能照顾她……”孟兰抓紧了她的衣服,好像她不答应自己就绝不松手。
“……求求……求求你了……”少年满眼祈求道。
“那……好吧。”贺甘百装作一脸无奈的应下。
*
右军不负众望、大胜归来,令全营上下都倍受鼓舞。
营地前,有的人欢呼,有的人恭维还有人大声赞扬右军的悍勇无畏。有人在人群中高喊道:上次提醒伙房存水也是这位,顿时众人又是一片惊叹。
云飞其实没太仔细听众人在吵嚷什么,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半天,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微微失望。
转而一想,孟兰说不定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回来了,现在估计在家里乖乖等着,眉头不由又舒缓起来。
她下马刚想要回去见孟兰,顺便换身衣服,大皇女身边的近臣便拨开人群,笑着将她引去大帐。
大帐内,众将已经等候多时。听见她言简意赅回报战况,每个人心里有惊讶也有果真如此的叹服,她这简洁又有条理的陈述,不是在战场上磨砺过多年,哪有如此云淡风轻的气势。
“敢问,您是那位……飞将军吗?”原本比她还大半级的盾营少将,如今对上她却还不自觉地用上了敬称。
这与此次战事其实没什么联系,云飞眉头微蹙。
大概她困惑的表情太过好读,那少将不由尴尬道:
“莫要误会,我少时就很崇拜飞将军。只是您成名早,本以为再也没机会结识,没想到……”
云飞点点头,既不搭腔,也不玩笑,态度并无什么波澜,她在营地三年,对方没有想过结识自己,没道理两天就忽然看得上她了。
大皇女看出她的不耐烦,微微挑眉,接触到她的目光,清咳道:“行了,让人回去换身衣服吧。”
“多谢殿下。”云飞垂眼,这次是真心道。
她离开大帐,抬脚往自己的帐地走去,然而越走越觉得心里莫名的不安,脚下不由越来越快。踏进门内的那一刻,帐内一览无余、空荡荡,让她的胸口跟着也猛的下坠。
她终于知道凯旋回来后,一路上的焦躁来自于何处。
——她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看到孟兰。
没有听见他的声音,没有他追逐自己的视线,没有看到他的笑脸。
云飞想起什么转身就往营地前跨去,她直觉自己第一次的预计是对的,孟兰肯定会在营门口迎接自己,但他现在不见人影,也就是说,很可能那里就是他最后停留的地方。
她仔细一问,果然,有人见过他!
云飞只要一想起,算起来几乎是自己前脚刚离营地,他后脚就一早在这里等着,心口就闷得发疼。
那士兵说他口里念念有词,云飞听着想笑,鼻尖却忍不住发酸。
傻瓜。
她心里念道。
路过的袍泽看她眼角微红,刚想要上前询问,便见她一抹脸,眨眼间,面上的伤怀敛去,眼里冒着丝丝寒气,向着监押罪将的刑帐大步走去。
刑官见她气势汹汹而来,刚想要上前寒暄,被她一把挥开。
“让开,我不找你。”她面容平静,语气甚至称得上沉稳。
如果撇开她把袍泽推得摔了个跟头的粗暴动作,或许都不会觉得她有多生气。
“大人,刑讯重地,您不能擅闯。”
“大人,别为难我等,您不能入内。”
“您怎么进来的啊……”
刑官从地上被扶起来的时候,只是片刻间,门前的下属一个接一个被掀翻,倒地的速度快得她捂着心口,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快、快去……快去禀报大殿下!”她磕绊着大叫。
这位的身份军营都传遍了,她现在哪里还惹得起,便只有找殿下做主了。
刑帐说是帐,其实是一道门,入了帐内是问讯,走到帐后便是受刑。
云飞在一排被铁链拴住,手脚戴着枷锁的囚徒中找到了邹震。
短短几日,她看起来判若两人,蓬头垢面,脸上的颓靡,几乎让人辨认不出这是原来意气风发的那个人。
“哟,稀客呀……”
闹出这么大动静,邹震一早就听到了,她以为是哪个不怕死的,没想到,居然是云飞,最刻板正派的人,如今竟如此胆大妄为。
“你那个叫贺甘百的佰长在哪里?”云飞不跟她兜圈子,直截了当说明来意。
邹震想了好一会,才理解她在说什么,多稀奇,她右先锋,找自己这个左先锋要人,哈哈,还是被监押的左先锋。
“你找她做什么?”她不答反问道。
“你的佰长劫持了我的人,你不会不知道她在哪里。”云飞缓声道。
邹震敏感地察觉,她在说“我的人”这三个字时有异,但……她的人?难不成是她的部下,但仅仅是部下为什么会是如此态度……
云飞不愿与她浪费时间,多让她猜测一秒孟兰就
多一份危险。
“孟兰,我很久之前救下来的人。”
邹震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转眼间,灵光一闪想起什么。
“……那个奴隶??”她大惊道。
云飞没有说话,灰眸冷冷地照着她,看着她在自己视线里从不可置信、难以理解到最后咧嘴大笑。
“居然真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奴隶,哈哈哈哈!”她笑得仿若癫狂。
“私闯刑帐,打伤军官,啧啧啧,云飞啊云飞,我该说什么呢,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情种啊~”
她嘲弄道:“早知如此,我还与你斗什么呢,直接将人抓来不是万事可为了嘛!”
“你现在不就是这样吗?”云飞平静望着她道。
她明明眸光平静,但邹震却从里面看到了野兽择人而食的冷凝,邹震相信,如果不是想从自己这里知道那个奴隶的下落,云飞早就将她撕碎了。
“‘我这样’……我哪样了?”她依旧笑嘻嘻,眼里的嘲弄越盛。
“我可没有叫人绑架你的宝贝奴隶,都是她自己的主意。”她换了个坐姿,腿上的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当然了,也就不可能知道她人在什么地方。”
云飞抿了抿唇,背在身后的指尖却因掐得太深,掌心一片麻木。如果邹震不知道贺甘百会把孟兰带去哪里,她想不到还能怎么找到线索。
云飞旁若无人的沉思,邹震幸灾乐祸地打量着她,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两人之间陷入诡异的静默,直到被一串金属落地的声音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