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云飞看着眼前人,见他表情变换,时而皱眉,时而咬唇,像是难以启齿,实在好奇这小脑袋瓜里又在想些什么。女人轻笑一声,干脆地起身下地,在少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长手一捞,把人从床上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骤然腾空,孟兰不由自主地撑住了她的肩膀,语带惊慌。
“嘘,隔壁帐还没醒,小声些。”云飞带着他八风不动地往外走,“不是要小解?”
“是……可也不用……”少年表情纠结,还欲挣扎。
“趁着没人,我带你寻个僻静处,伤好以后你就自己去。”
她这么一说,孟兰就不说话了,毕竟他个男子,实在也害怕方便的时候撞到人,于是暂时安分下来,心里想的却是,伤没好我也能自己去,哼,至多就这一回。
云飞将他抱到一处踪迹罕至的小土坡,绕到背风的坡后把人放下,确定他能自己站稳后,就放了手,怕他难为情,还特意走出十几步,背过身不看他。
耳畔的风嚎盖过某种淅淅沥沥的声音,女人原地抱胸,眉眼淡淡地杵在风口,过了一会,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颤颤巍巍的男声。
“……好、好了。”
眉头一挑,心道还挺快,抬脚走了回去。
孟兰穿的单薄,刚被云飞抱着的时候不觉冷,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裤头一松,顿时原地一哆嗦。清早的风夹着露水的寒意,无情地刮过他光溜溜的屁股蛋和腿肚子,冻得他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利索。
这回,看到女人的身影,想起温暖的怀抱,少年几乎不由自主地往前迎一步,后觉不妥,半路刹住了。
“汉人畏寒,面前的男子似乎尤甚。”并没有在意对方的动作,云飞扫过少年苍白的脸和冻得发红的琼鼻,心道确实体弱啊,看上去一丝战力都没有,尤其露在外面的脚脖子,细白纤瘦,仿佛一捏就断似的。
“喂,你瞎看什么?!”
见她半天不过来,视线还往地上落,孟兰忍不住羞恼地瞪人。虽然此处还有些矮草遮掩,瞧不出什么泥泞,但仔细看去,被他……被他浇倒的也不少,少年脸上发烧,她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实在……实在孟浪得紧!
“额,没什么。”奇怪了,刚还冻得白生生的小脸怎么忽然泛起红,云飞心里纳闷。
难道是……发热了?
那可不行!心中一惊,云飞大步走过去接人,外伤都还没好,再染上风寒,这病啥时候养到头啊。而这次,不知是不是她感觉错了,少年投入怀中的动作居然有些急切,几乎自己刚伸手,
他就顺从地扎了进来。
这让云飞有种诱骗到一头天真幼兽的怪异感,她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随后才收拢手臂,就着这个姿势,把人蹲身抱起。
重新陷入温暖的怀抱中,孟兰冻僵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伏在云飞肩膀上,忍不住悄悄吸了口气,再次确认,没错,竟然真的有种暖香。像是木棉花,又像是薪柴烧过的淡淡余味,随着她的体温,从领口热烘烘地钻出来,若有若无地缭绕在鼻尖。
一个女人,身上居然有香味,孟兰表情怪异,可在秋霜露寒的早晨,又控制不住地凑近她的颈窝,一口又一口地缓缓深嗅,觉得胸腔内都因为这股馨香的充盈而暖胀起来。
察觉到怀中这具身体冰冷,云飞明白过来,眉目不变地将人抱得更紧,脚下加快,鬓边的碎发不经意搔到一个圆润的耳垂,惹得孟兰有些怨念地揪了揪她的衣服。同样穿着单薄的衣衫,同样一路被冷风吹着,自己早就四肢冻僵了,对方却像是一点没感觉。身前暖热就算了,就连按在自己背上的手都一片熨烫。
孟兰也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女男之间的差别。原来不止力量和身型,就连体温都不一样,一个年轻女子就像个移动的火炉,到哪里都干燥热烘烘的。
这么看,她……她倒也勉强算得上体魄强健……躲在被子里,少年漫无目的地想。女人回来睡了没一小会就起了,离开前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天要亮了,我就不陪你躺了。”
谁……谁要你陪了?!孟兰抖了抖睫毛,闭着眼睛装作听不见。
“安心养伤,我午前就回来。”
听不见,还是听不见。
等到帐内真的只剩下自己,却又睡不着了,衾被一点点失去温存,孟兰到底经不住诱惑一般几个翻覆,直到陷进熟悉的余温中,才又闭上了眼睛。
第9章 陷阱
寂静的山林中。
“什长,真的要埋吗,万一被发现了……”
“怕什么,就算被发现谁知道是我们干的,要不是她我们什怎么会被贬级?!”
为首的人摸着脸上的鞭痕,恨恨地咬牙道,仔细看去,这正是那天欺辱孟兰被云飞敕令领军棍的那位什长。只是如今几人身上穿的不再是骑兵服,而是普通小卒的衣服,显然已经从左军骑兵营贬下去了。
“动作快,押粮车到林子边了。”
在望风的人催促之下,几人加快动作,将两条藤条模样的绊马索布置好,林间草木茂盛,加上经过伪装,这条通往营地的必经之路上危险蛰伏地悄无声息。
“待会只拦车,不拦人,只要粮车翻倒,封粮条破损,便是扣不上贪墨的帽子,她云飞也有押运不力之责,到时候任她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刘金蓉望着幽静的丛林小路,嘴角的冷笑被拉过鼻尖的黑巾遮住,她抚摸着面罩下的疤痕,心里的恼怒和一种隐秘的兴奋交织着。
只要办成这件事,邹卫一定会看见自己,到时候她就有重新做回什长的机会,不,让邹卫的死对头吃了亏,说不定会被提拔做佰长、仟长,甚至直接收做亲兵!
没过一会儿,车轴和马蹄的声音隐隐传来,几人趴在树丛后睁大眼睛。
来了!
这是两列押运小队,为首的高头大马上面容沉凝的女人,赫然就是云飞。在她身后,左右各十五人的骑兵小队护卫着中间四辆粮车有条不紊的前进。
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刘金蓉屏住了呼吸,握着绳索的手都捏出了汗来,其余几个同伙也是如此,眼见着车队远远走来越发紧张。
……
“云卫,我实在憋不住了。”队伍中年纪最小的夏淮安按着肚子,一脸痛苦地凑上来申请离队。
“老大别理她,谁让她嘴馋非要尝一口那个酸果子,李彤讲她还不听劝,非要你开口说有毒才肯丢手。”另一边马背上的杨浣笛毫不掩饰幸灾乐祸地嘲笑,收到隔壁正主一个咬牙瞪视。
“倒也算不上毒,”云飞开口道,听见她的话,夏淮安脸上的表情霎时一亮,刚要接话,便见自家长官颇为认真地吐出后半句,“只是咬一口,泻半天罢了。”
“以你的体魄,肯定能在腿软之前赶回营地的。”
云飞看着夏淮安瞬间一白的娃娃脸,状似无奈地指了指侧方茂密的灌木丛,“去吧。”。
“谢谢老大!”夏淮安得到允许,跳下马背,飞一样地往草木深处冲去。
……
“她们怎么忽然停下了?不会是……发现咱们了吧?!”埋伏的小卒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惹得她身边人压低声音骂道。
“放屁!隔着这么远,我们毛都没露,怎么可能发现。”她笃定道,“连脚印都清理了,就是神仙来了也得着道!”
“别吵了。”
刘金蓉阴鸷地打量前方,显然也这么想。
林间杂木茂盛,她们陷阱做了伪装,人也藏得隐蔽,就连踪迹都被小心掩盖掉了,不可能察觉才是。她见云飞带头下马,接过手下递来的水囊,心里冷笑,“除非她比神仙还能卜会算。”
……
“……看见了吗,西北、偏东那两个草……”云飞站在黑焰身边,神色看似专注地抚摸着爱马的鬃毛,口气却带着淡淡的凉意。
凑上来的两个佰长余光飞快地掠过不远处,杨浣笛暗自咬牙,“他爷的,没完没了了还,这回居然跟到这么深。”
面相更加沉稳一些的李彤却皱眉道,“应该不是那些人……”
“我们回营改换了三条道,没道理先前一点马脚不露,跟到最后一截路来抢,羌犬何时那么有耐心了……”
“是营里人。”云飞淡淡一句话,引得手下又惊又怒,李彤愤而捏紧拳头,“疯了吗难道!”。
年轻的先锋平静地垂下眼皮,掩住眸中的寒光,“你俩去处理干净。”
左右低声应“是”,抬头后,彼此默契地对视一眼,突然,杨浣笛扬声叫嚷了起来。
“夏淮安这夯货怎么还不回来,拉个肚子拉这么久?就是男人蹲这么久,孩子也能生下来了。”
“云卫,我和李彤去看看吧。”
云飞几不可见地点点头,默许她们离队“寻人”。
……
“嘿嘿,她说这话一看就没有弄过男人~”伏在草里的人捂着嘴嘲笑,“男人生孩子哪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