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推门而入,后面跟着前任刑部尚书窦艾。
“张云舒,还不快过来!”宇文泰说,“窦司空喝醉酒,胡言乱语,你在起什么哄!”
“他说我是卫昕,我都说认错人了。”卫昕配合说道,“看来我和卫昕长得相像。卫昕死了将近半年,窦司空还在说,可见对卫家,真是念念不忘!”
“兄长,喝醉酒了。”窦艾拉着窦栾的手,“这是张依,您认错人了。”
宇文泰将卫昕拉了过来。
“逾明,你好样的!”窦栾拍着宇文泰的肩膀,“后会有期!”
窦艾架着窦栾离开锦衣卫。
宇文泰关上正厅的门。
卫昕看了看通红淤青的左手,使劲吹了吹。
“手怎么样?”宇文泰走过去,拉着卫昕的手。
“不要你管。”卫昕皱着眉头。
“啧!”宇文泰温柔说道,“小狐狸好没良心。”
宇文泰从怀里掏出丹参羊脂膏,抹在卫昕的伤口上。
“这瘟神专门今日来锦衣卫的。”宇文泰说。
“他来金城,我就知道躲避不了。”卫昕说道,“合着太后为他兜底,我就说他诬告我们。”
宇文泰浅浅地笑:“我以为你要和他玉石俱焚。”
“我惜命。”卫昕眼神流转,“不是为了你,你不要多想。”
“校事府会递呈你和他的对话。”宇文泰说,“你不要多想。”
“校事府的纸张开支,数目巨大吧。”卫昕说道,“校场花费这么多,御史大夫,你有钱吗?现在窦栾想要遥领天下兵马,还要在东闵建造牧场,你们打算怎么样?”
宇文泰慢条斯理为卫昕涂抹膏脂。
“这些条件,陛下是不会答应的。”宇文泰靠近卫昕,“窦栾明日就要回去并州了。”
“今日他要孤注一掷。”卫昕饶有兴趣,“拿我撒气?”
“陛下许他司空之位,赠千金万两,绸缎千匹。”宇文泰说,“短短几日,弹劾窦栾的奏折多达数万本,全都送往御史台,而且还是匿名的。南疆农奴雅西亲自来到金城,状告窦栾,杀良冒功。”
“太后压着舆论,恐怕是不能作数的。”卫昕微微侧头,“中央军不过十二万,大司马调了西凌部队护驾?”
“嗯。”宇文泰点头。
窦栾气哄哄地回到节度使宅邸。
“那明明就是卫昕。”窦栾挣脱开来,“你们说她是张依?嗯?”
“兄长,现在金城内外,传单满天飞,说你杀良冒功。”窦艾叹了口气,“你现在封了司空。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需要低调行事,你还是先回南疆并州。”
“我不回去。”窦栾吃着苹果,“那个小妮子就是卫昕。太后是我的妹子,她还会为我兜底的!”
节度使府外人群汹涌。
“太后包庇外戚,屠杀南疆无辜百姓!”一个百姓拿着布条,“严惩凶手!严惩窦栾!”
“怎么了?”窦艾听到声音,问道。
“百姓聚集在外面,说要严惩司空。”士兵说道,“他们喊着口号,说司空残害无辜,杀良冒功。”
婢女们端了一盆冷水。
“妈的!”窦栾洗了一把脸,清醒片刻,“宇文泰专门跟老子过不去!”
“兄长。张依是宇文泰的女人,你就算要找她的麻烦。现在宇文沪是大司马,名义上管着北衙和南衙。”窦艾宽慰说道,“就算我们城外有两万兵马。一旦你动了念头,杀良冒功,犯上作乱的罪名就安在窦家身上。别说有的没的,太后就保不住你了!”
“嘶。”窦栾咬牙切齿。
申时。
卫昕和宇文泰离开锦衣卫,回到张宅。
“逾明。要是窦栾趁机夺权,金城就会岌岌可危。”卫昕紧张不已,“难道不会吗?”
“云舒,这次窦栾仓促入京,是太后召他来的。”宇文泰仔细分析,“目的有二。其一,窦家人给刘离下毒,刘离尚无子嗣,就算选择,拿窦家的一个襁褓婴儿入了刘家,就算是刘家的,窦欢还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其二,这次窦栾认出你的身份,借力打力,你既是罪臣之女且宇文家族包庇于你,你又是冒名顶替,我们家起码要被人夷三族。”
卫昕喝着茶。
“但是太后感觉内心不稳,于是急诏窦栾,是为了镇住朝野,抗衡我们宇文家族。”宇文泰喝着茶,“但是,窦栾杀害南疆农奴,白骨累累。朝野议论纷纷,但是他想要遥领全国兵马,言下之意就是要逼宫,要造反。”
“你们这么有恃无恐,是不是东闵节度使和西凌节度使分别带了兵马?”卫昕眼神流转,“光是靠流言蜚语,是不能吓退窦栾的。”
“是。”宇文泰正大光明。
“我明白了。”卫昕点点头,“那么现在邵海的证人可以派上用场了?”
宇文泰笑而不语。
未央宫。
宫女小心翼翼地为窦欢簪花。
窦欢看着铜镜里的花,怎么看都不顺眼。
“下去吧。”松青姑姑说道,“让我来。”
宫女领命离去。
松青姑姑窦欢头上的花朵和步摇都拿了下来。
“哀家最后悔就是没有斩草除根。”窦欢抹着唇脂,“卫昕来到金城,哀家太过娇纵,居然能让她活到现在!”
“太后,您让她活到现在,是因为从她身上,看到您年轻的自己。”松青姑姑说,“窦司空将农奴杀得差不多,农奴交不起高利贷,弄得他们有逆反心理,只能落草为寇。”
窦欢看向松青。
“现在金城内外群情激涌,太后还不如将窦栾革职,先打发回南疆并州再说!”松青眼神流转,“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1]”“太后,宇文沪用皇帝金牌,密诏西凌节度使,东闵节度使入京勤王!”松青给窦欢揉肩说道,“锦衣卫如同盲僧,校事府层层筛选。要是窦将军有所动作,那么窦家就要灰飞烟灭了!”
第100章 惟愿
“事不宜迟,哀家索性让他今晚赶回并州。”窦欢按住她的手,“这件事情,不能再这么发展下去了。”
御史台,正厅。
农奴雅西跪倒在地。
“各位大人,这是我们农奴联名状告南疆节度使窦栾杀害农奴,充当流寇。”雅西战战兢兢,“还望大人们为我们申冤做主!”
御史中丞杜文,知弹侍御史甄士,知推侍御史邓先冷眼看着他。
“来人,先把雅西带到暗室。”杜文吩咐说道,“一切等御史大夫回来再说吧。”
校事府,正厅。
正四品校事府副使张琛看着雅西的供状。
正五品佥事郭济扫了一眼,说:“郎清,这雅西躲过重重关卡,这么顺理成章地来到御史台。你不觉得有猫腻吗?”
张琛将供状递给郭济。
“御史台纠察官员不法,校事府监察百官行为。”张琛眼神流转,“二公子用小小动作,用不知名的奏折弹劾窦栾。百姓聚集抗议,说窦栾杀良冒功,难道朝臣们不知道吗?”
“因为是烫手山芋。”郭济说道,“我那时在南疆看到的情景已经是令人发指,窦栾有什么做不出来?”
“朝臣们多有参与。如果没有农奴,那么多楼台亭阁,谁来建设呢?”张琛说道,“御史台二公子起了头,现在要看主公的意思。”
“窦栾去锦衣卫发疯,调戏张依,是因为舆论发酵。”郭济说道,“窦太后现在限定窦栾今晚就回并州,不能再耽搁!”
宇文沪大步流星进入正厅。
“主公。”郭济和张琛行礼如仪,异口同声。
“窦栾今晚就要回去并州了。”宇文沪眉开眼笑,“灰溜溜的。”
宇文沪手握金牌边缘,使劲旋转。
“主公英明。”郭济立即说道,“内侍省派人递送前往西凌,东闵,这两位节度使不敢不来啊。”
“不来就是抗旨不尊,就是要造反。”张琛眼神流转,“皇帝是要窦栾明日离京,倒让窦太后费心了。”
“听说南疆一个叫作雅西的,前来御史台告状。”宇文沪喝着茶,“我正要问问你们的意思。”
郭济与张琛对视一眼。
“主公,太后让窦栾回去,显然是要压住此事。”张琛说道,“但是雅西来路不明,我怕是有什么阴谋?”
“主公,我正有此想。”郭济说道,“还是再等等,可能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
“嗯,那就暂时把他留在御史台吧。”宇文沪说道。
六月初一,辰时。
昭成观位于金城的延寿县,位于灯铭大街,它呈现四合院形式,以金、木、水、火为四正,加上中央土。
邵令穿着珠灰色滑丝长裙,梳着简单的发饰,进入昭成观。
道士们穿着黄色道袍,行礼如仪。
监院对着邵令深深一揖,说:“见过邵娘娘,您的道号为:恒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