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昕联想到她熙宁二年,六月。那日她收拾卫炎的残片,一片片的,薄薄的,连着肉,连着血。
她的手都是血。
她想吐。
卫昕看着,看着,晕过去了。
“云舒,你怎么了?”邵海摇着她,“云舒!”
吴宅。
左右武卫大将军邓主带领左右武卫包围吴宅。
大理寺卿吴升正襟危坐。
“吴升,你伙同益州刺史南宫洁与司空曾达,图谋造反,拥立章德皇帝第四子赵王刘本为帝。”邓主坐在位置上,“刘本已经捉拿,现在就轮到你了。”
“成王败寇,我没什么说的。”吴升浅浅地笑。
“来人,将吴升带进御史台。其余人就地拘禁。”邓主说。
武卫兵士带领着吴升离开吴宅。
酉时。
益州兵士乘着船只,来到金城。
街面上,铺子都是关门大吉。
“不对劲?”南宫洁说,“我感觉好像不对劲。”
他一转过身来,宇文泰已经在等着他。
穿着盔甲的宇文泰显得威风凛凛。
“南宫洁,皇帝驾崩,你身为刺史,来到金城。”宇文泰眼神流转,“想叛乱吗?”
右金吾卫弓箭纷纷对准他们。
“不不不。”南宫洁摇摇头,“怎么会?”
弓箭已经不容他在辨别了。
一时间,天好像下着箭雨,墨黑的天空下着血红的雨,挥洒在永定河岸。
人仰马翻。
皇宫,未央宫。
窦欢与太婕妤窦媖穿着白色的丧服,妆容肃穆。
旁边的羽林军正在监视她们。
“常康,哀家要见宇文沪。”窦欢眼神冰冷,“宣景皇帝驾崩,这样拘禁着哀家,不合常理!”
“如今的太后是阴绶。”常康说,“你连太皇太后都不算,宣景皇帝对你有另外的安排。”
“拿出来。”窦欢说。
“您不要为难我们。”常康说,“那份遗诏在大司马手上,我们只是在保护你们!”
“保护?”窦欢问,“我们在未央宫,不能去宣德殿。这是什么保护?”
第109章 离心
常康说:“您与太婕妤先静候片刻,太尉即刻就到。”
窦欢与太婕妤窦媖心急如焚,但是不再言语。
未央宫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常康出了殿门,发了灰色的信号烟花。
这是表明成功的信号。
太尉府。
管家来报,说:“太尉,我们已经看见灰色的信号。我们成功了。”
“锦衣卫呢?”宇文沪说,“人都处理干净了吗?”
廖画行礼如仪,说:“除了经历司的经历张依,令史邵海,锦衣卫的吏员已经伏法。”
“嗯。”宇文沪说,“进宫。”
宇文沪领着左右威卫浩浩汤汤地来到皇宫。
宣德殿。
太后阴绶已经换上丧服,她不施妆容,显得各外清雅。
她手拉着八岁的刘冲,刘冲左顾右盼,活蹦乱跳。
一会儿要吃糖,一会儿要母亲。
阴绶耐心地安抚他。
“臣宇文沪见过陛下,见过太后。”宇文沪单膝下跪,行礼如仪。
“陛下,说“太尉请起”。”阴绶指导刘冲说道。
“太尉请起。”刘冲小声说道。
“赐座。看茶。”阴绶眼神温柔。
“窦欢呢?”阴绶坐在椅子上。
“我让人将她拘禁在未央宫,没有我的手令。”宇文沪说,“窦欢她来不了宣德殿。”
“太尉办事,哀家最为放心。”阴绶说,“宣景皇帝对窦欢另有遗诏,依太尉看来,现在该拿出来吗?”
宇文沪从怀里掏出另外一份宣景皇帝,说:“太后。这是宣景皇帝秘密诏见我时,交给我的,先帝说有一份在太后这。”
“书瑶。”阴绶说道,“拿出来吧。”
阴绶要人登上梯子,从宣德殿匾额下拿出一份诏书。
诏书有一个半形纽扣,两份诏书就是合在形成圆形纽扣。
一式两份。
宇文沪当着将士的面,将诏书打开,实则是一份赐死诏书。
宣景皇帝下令赐死窦欢。
诏书上写:章懿皇后窦欢,自熙宁元年,为皇太后以来,狼虎之毒,宗室所怨,戕害皇嗣,反生异心,图谋不轨,欲乱朝纲。朕身为皇儿,念及旧情,屡赐宽容,窦欢仍屡教不改。今太尉兼大司马宇文沪,太后阴绶,持节策诏,赐章懿皇后窦欢,鸩酒一杯,以正朝纲,以安民心。自接此诏,即刻赴死。
宇文沪将诏书递给阴绶查看,阴绶亲自打开一份诏书。
诏书与宇文泰所持有的诏书内容一致。
“好。太后与我,进未央宫,赐死窦欢。”宇文沪说,“太后请。”
一刻钟时间,太后阴绶与太尉兼大司马宇文沪进入未央宫。
“窦欢听旨。”宇文沪说道。
“放肆!”窦欢恼羞成怒,“哀家还是太后,宇文沪你竟敢直呼哀家姓名!”
“窦欢听旨。”宇文沪高高在上地看着她。
“姑母。”窦媖劝慰说道,“先听听宣景皇帝说什么。”
“章懿皇后窦欢,自熙宁元年,为皇太后以来,狼虎之毒,宗室所怨,戕害皇嗣,反生异心,图谋不轨,欲乱朝纲。朕身为皇儿,念及旧情,屡赐宽容,窦欢仍屡教不改。今太尉兼大司马宇文沪,太后阴绶,持节策诏,赐章懿皇后窦欢,鸩酒一杯,以正朝纲,以安民心。自接此诏,即刻赴死。”宇文沪正色说道,“窦欢,你听清楚了吗?”
“你们,你们,祸国殃民!”窦欢凌厉说道,“放肆。”
“来人,赐鸩酒一杯,给她灌下去。”宇文沪说。
一个兵士跑过来,压低声音,走到宇文沪旁边。
“太尉,锦衣卫经历司令史邵海要面见太尉,他带了一名女子,说窦欢涉及毒害章德皇帝。”军士说道,“我要将他赶出去吗?”
“不,他来得正好,章懿皇后死不认罪呢!”宇文沪大声说道,“传锦衣卫经历司令史邵海。”
邵海走进未央宫,身后跟着一位戴着幂篱的女子。
“邵海见过太后,见过大司马。”邵海行礼如仪。
“起来吧。”宇文沪说,“邵海,这窦欢涉及谋害章德皇帝,你说说吧。”
“是。大司马,这位曾是为章德皇帝煎药的宫女绿雪。”邵海介绍说道,“绿雪,都说出来吧。”
绿雪行礼如仪,说:“奴婢绿雪参见太后,参见太尉。奴婢曾是未央宫的宫女,为章德皇帝煎过药,这些半夏就是窦欢放进去的。”
“胡说八道!”窦欢将近癫狂。
“太后,大司马。你们可以搜查窦欢的箱子。”绿雪举起半包发霉的半夏,“这些半夏是奴婢藏起来的,包装纸上还刻着南疆并州的“窦”字。”
宇文沪看着包装纸,上面确实写着“窦”。
“搜查未央宫。”宇文沪说,“请齐正。”
左威卫兵士翻箱倒柜,一个兵士在暗盒中,发现一些瓶瓶罐罐。
一个精美的琉璃罐子里装着钩吻,以及半夏。包装纸上都是刻着,南疆并州,窦。
“大司马,请看。”一个兵士说。
太医令齐正检查药材,说:“钩吻和半夏都是有毒的。”
“窦欢涉及谋杀章德皇帝,以及宣景皇帝。”宇文沪说道,“人证物证俱在,即刻赐死窦欢。”
两名左威卫兵士拉着窦欢,一个兵士在杯子上倒满鸩酒,另外一名兵士用勺子撬开窦欢的嘴,将酒灌下去。
窦欢挣脱不开,喝了鸩酒,七孔流血,一命呜呼。
“姑母。”窦媖搂着那具尸体,痛哭流涕。
“将未央宫上下妃嫔及宫女,格杀勿论。”宇文沪说。
太后阴绶及宇文沪出了未央宫。左右威卫将宫门关闭,未央宫内全是撕心裂肺的叫声。
戍时。
宇文泰提着南宫洁的脑袋骑着马驰向皇宫,后面跟着右金吾卫士兵。
宣德殿。
宣景皇帝安放在棺木里。太子刘冲在宣景皇帝灵柩前即位,为宝运皇帝,改年号“熙宁”为文定。宝运皇帝依照宣景皇帝遗诏,尊皇后阴绶为太后,赐大司马兼太尉宇文沪为正一品太保,从一品勋国公,食邑三千户,永业田四千亩。赐左右金吾卫及左右领军卫大将军宇文泰从二品开国县公,食邑一千五百户,永业田三千五百亩。[1]“臣领旨谢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宇文沪行礼如仪。
宇文泰健步如飞进入宣德殿。
“微臣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参见大司马。”宇文泰行礼如仪,“益州刺史南宫洁及叛军就地伏法。南宫洁的头颅,臣已提取。”
宇文泰将南宫洁的头颅抛在地板上,白色的布沾满血。
“泰儿,陛下与太后赐你为开国县公。”宇文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