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在敦州,可能是受凉了。”卫昕耐心解释,“慢慢就会好了。”
“还是看看吧。”宇文泰说,“你疲累憔悴,在敦州吃了不少苦。我是亏欠你的。”
卫昕没有说话。
宇文泰轻柔地摸摸她的脸。
“我泡好了。”宇文泰眼神赤热。
卫昕将干净的帕子及衣服放在水池边,然后退出去。
宇文泰穿着中衣,出了侧间。
房内点燃茴香。
卫昕正在整理床铺,宇文泰从背后搂住她。
“你休息吧。”卫昕拉着他的手,“我还要誊写案卷呢。”
“嗯。”宇文泰打着哈欠。
他躺在床上,卫昕给他掖好被角,下了帘帐。
申时。
卫昕查看案卷,有人告发正五品金城永达县县令杨孜,因小忿离婚,妻族上诉。
她将案卷誊抄一遍,然后仔细核对杨孜的妻族,杨孜的妻子不是世家。
但是他最近与阴家的族人走得很近。
她猛然想起,阴喜想迎娶穆国公的堂妹宇文娴。
雨水潇潇,流光浮影。
卫昕裹紧棉袍,手里拿着汤婆子。
宇文泰穿戴整齐,悄无声息地来到她旁边。
“逾明。”卫昕向左挪过点位置。
“哼。”宇文泰划过她的鼻尖,“想什么呢?你想得这么入神?”
“逾明。我誊写案卷,发现有人状告永达县县令杨孜,因为吵架,就想要休掉妻子罗氏。现在让妻子的母族状告他。”卫昕将案卷递给宇文泰。
宇文泰打开案卷,仔细阅览,说:“将其流放杏州。”
“啊?”卫昕眼神疑惑,“为什么?”
“罗氏并未犯七出之条。[1]”七出之条包括无子、淫佚、不事舅姑、口舌、盗窃、妒忌、恶疾。[2]“你们男人要休妻,就要从这七条选一个。”卫昕恍然大悟。
“你我不用考虑这个。”宇文泰摆正她的脸,“我们不会有这样的事。”
“万一你我不对付。”卫昕正色说道,“我能休你吗?”
“不准。”宇文泰靠近她,“我会乖乖地回张宅。”
“啊?”卫昕不以为然,“好不划算。”
宇文泰手指拂过她的脖颈,卫昕立马汗毛竖起。
“我痒。”卫昕躲过来。
“不要胡说八道。”宇文泰捂着她的嘴。
“对了。”卫昕轻轻拨开他的手,“太后的兄弟阴喜,想要迎娶你的堂妹宇文娴。”
宇文泰眼神下垂。
“这个奏章,我留中了。”卫昕眼神妩媚,“我与张琛不敢擅作主张,毕竟那是你的堂妹。”
“你是我的夫人。”宇文泰拉着她的手,“你看好这门亲事吗?”
“从门第上,阴绶的家族不算高贵,阴喜官拜正五品中散大夫,虽然是文散官。”卫昕开始分析,“但是我听说阴喜较为木讷,且样貌不佳,若是妹妹嫁过去,怕是会委屈。”
“嗯。”宇文泰敲着额头,“若是拒绝阴太后的美意,我们在宫内就没有眼线了。”
“我们是陷入两难。”卫昕说,“娴妹妹是否喜欢呢?”
“多半不会。”宇文泰说,“到时劝解一番吧。”
“我打算差人送梁怡回建城。”宇文泰说,“你怎么看?”
“梁怡与甄寂的书信,想必你已经扣下了。”卫昕眼神流转,“依我看来,若是将梁怡送回建城,那么西凌的世家是否会误解梁怡与甄寂存在勾结的嫌疑。梁怡是你的夫人,若是与匪寇勾结,难保其他人不会蠢蠢欲动。”
“你说得有道理,想得很细致。”宇文泰称赞道,“那不送回建城,那要去哪呢?”
“母亲与我说,你们成婚时,父亲赠送梁怡金城城北温泉山庄一座。”卫昕说,“要不将梁怡送到那里休养,况且她身子不太好。母亲若是想她,去温泉山庄看望很方便。”
“好。”宇文泰拍着大腿,“就按照你的意思吧。”
卫昕浅浅地笑。
次日。
宇文泰派侍卫,护送梁怡前往城北温泉山庄。
二月二十五。
御史台。
卫昕穿着浅绿色官服,头戴官帽,配九跨银带,外披影青色轻裘披风。
御史台分为台院,殿院,还有察院。
卫昕官拜从七品主簿,负责掌印及文书勾检,兼理本官署机关事物。
台院。
甄士引着卫昕进入办公厅。
“张夫人,这是我们主簿的办公点。”甄士热情介绍,“我们若是审问犯人,你只需要攥写审问记录。”
“是。”卫昕微微弯腰。
“你从前在锦衣卫任经历,大多数不需要学习速记。”甄士说道,“但是现在你要学会养成这个习惯。”
卫昕点点头。
“除了要记录审问的案情,还要整理御史台的案卷。”甄士正色说道,“这个工作量很大。我们御史台有一个录事,与你一起整理案卷,还有攥写记录。你要与她好好配合。”
“是。”卫昕说道。
卫昕回到办公厅,一个女子走到她面前,行礼如仪:“见过张主簿,在下陶襄,是御史台的录事。”
“起来吧。”卫昕拉着她的手,“你我配合就是了。”
卫昕打量着陶襄,她容貌娇美,让人过目不忘。
陶襄,字雨素,南疆江州安善县人。
“张主簿,这些案卷我们是要分文别类的。”陶襄耐心解释,“比如赃罪一类,谋反一类,伪证一类......”卫昕一下午都在给案卷贴标签。
戍时。
张宅,卫昕闺房。
卫昕筋疲力尽地回到张宅。
“在台院还顺利吗?”宇文泰问道。
卫昕瘫软在床榻上,宇文泰为她除去靴子。
“这工作量,比我在锦衣卫的时候,多出好多。”卫昕翻转身子,“我一下午都在给案卷贴标签,因为案卷随时有改动。”
“嗯。”宇文泰点头。
“云舒,后日休假,你要不进宫一趟吧。”宇文泰正色说道,“陛下最近很活跃呢。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读书写字,格外用功呢。”
“他想亲政?”卫昕一语中的,直起身子。
第145章 分食
“皇帝还年轻。”宇文泰正色说道,“经过良师教导,成为少年天子,不也是常理之中吗?”
“御史台的官员有议论。”卫昕眼神流转,“皇帝在这次剿灭叛匪中,演讲鼓舞士气。年少有为!”
“嗯。”宇文泰喝着茶,“小小年纪,鬼精灵气,不得不防啊!”
“逾明,南疆的战事我们是否已经筹备?”卫昕眼神妩媚。
“为什么这么问?”宇文泰搁下茶盅,坐在床榻上,“我们一直在准备呢。”
“御史台的监察御史接连报告南疆敦州的近况。”卫昕枕在他的大腿上,“这陈校有称帝的意思。”
“要是陛下与南疆勾结。”卫昕蹭着他的大腿,“穆国公你可就危险了。”
“哼。”宇文泰说,“那我们就顺水推舟。”
宣德殿。
“陛下,该歇息了。”童瑾说道。
“不。”刘冲看着《千字文》[1],摇摇头,“我,不,是朕,一定要勤学苦读。这样等到朕亲政的时候,朕才能做个好皇帝。”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2]”刘冲读着书册,“童内侍,这个巨阙,是什么来历?”
“回陛下。越王允常命欧冶子铸造了五把宝剑,第一为巨阙。”童瑾耐心解答。
“朕明白了。”刘冲认真问道,“巨阙是王采用的剑,朕是天子,以后会有属于朕的兵器。”
“是。”童瑾眼神赤热,“陛下,的确可以这样理解。”
二月二十九日。
辰时。
宣德殿。
张琛穿着深绯色官服,头戴官帽,清声朗读《千字文》。
“陛下,昨日读到海咸河淡。”张琛耐心教导,“今日我们学习......”张琛话还没说完,刘冲打断他。
“夫子,朕怎样才能当个好皇帝?”刘冲眼神发亮,“巨阙是王采用的剑,那什么时候才会有属于朕的兵器呢?”
“陛下。”张琛说,“吊民罚罪。[3]就在《千字文》中。”
“夫子,吊民罚罪是什么意思?”刘冲不解地问。
“安抚百姓,讨伐暴君。”张琛正色说道。
“百姓都需要怎么安抚?”刘冲继续问道,“是不是百姓的要求,朕都要一一满足呢?”
“先有法度,再有仁爱。”张琛说,“陛下还是要耐心将这些话语,逐字逐句去理解。”
“好。”刘冲点点头。
巳时。
张宅,正厅。
“郎清,我听说,陛下最近格外用功呢。”宇文泰喝着茶。
“是。陛下还是少年,仔细钻研诗句。”张琛说,“与同龄孩子相比,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