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分。”卫昕眼神镇定,“你这么念念不忘,诬告我是卫昕。熙宁二年,十一月十五日的晚上,卫昕就已经自戕了。她的母亲卞夫人,是经过皇帝与太师的恩准,住在张宅。”
“案子已经完结,如今你又旧事重提,是质疑宣景皇帝吗?”卫昕反问道。
冯令史进入审讯室一,微微向杜文等人行礼。
然后,冯令史在杜文旁边,低声耳语几句。
杜文思虑片刻,说:“今日就审到这里吧。”
卫昕等人面面相觑,微微欠身,说:“是。”
十二月初三。
巳时。
张宅,书房。
卫昕一袭碧青色缂丝水纹蜀锦棉袍,梳着垂云发髻,戴着金色圆圈耳环。
“顾分的事情先搁下吧。”宇文泰喝着茶。
“他谋反,残害道士,朝中有什么异议的?”卫昕眼神冰冷。
“问题就出在这。”宇文泰说,“现在封公风波,朝中议论纷纷,我心神不定,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宇文泰说完,看着封公的奏章,叹了口气。
“哦。”卫昕走到他身边,打开奏章,“皇帝下诏,册封太师宇文泰为秦公,加九锡。这不是好事吗?”
“现在我只是平定南疆,朝中大臣不服,觉得我,实在是不应该接受陛下的恩赐!”宇文泰拧着眉间。
“逾明,陛下封你为秦公,理所当然。”卫昕眼神妩媚,“要不是你,陈校早就来到金城,俘虏皇帝,一众女子以及大臣了。这次金城危机能够度过,是你运筹帷幄。你又何必自寻烦恼?”
“朝中有人已经对我不满了。”宇文泰面露难色。
“那又如何?”卫昕不以为然,“南疆现在得以解放,要以政策安抚人心。封秦公,就是对你的褒奖。”
“云舒,母亲和梁怡说父亲是忠臣,我应该效仿父亲。”宇文泰说。
“逾明。你父亲的愿望,是要江山属于宇文氏。”卫昕一语中的,“你现在是平定南疆,解放南疆人民,这就是功。你封公,就是向这个愿望靠拢。你心中所想,是锦绣山河,是万千黎民。难不成就害怕那些流言蜚语吗?”
“现在,东闵,北朔,西凌都依然是由外臣管理。难不成,他们不会成为下一个陈校,公然背叛朝廷吗?”卫昕说道,“他们是不会将百姓放在心里的。谁会去制定政策,是想着百姓的生活呢?”
“只有你。”卫昕眼神妩媚。
宇文泰得到点拨,那些疑虑烟消云散。
“那顾分呢?”宇文泰换了话题。
“逾明。”卫昕盖上奏章,苦口婆心,“文定一年,你曾经答应我,说早晚会清算顾分。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要是朝中有人保他,那就是同党,那就是忤逆,我们就可以一网打尽。顾分的罪状越多,就可以将他的同党全部供出来。”
“我有点明白了。”宇文泰说,“你是,要彻查你父亲的案子。”
“定罪。”卫昕敲着奏章,“章懿皇后窦欢因为与顾分的私情,毒害章德皇帝。至于宣景皇帝的死,我们可以推算出顾家是参与此事的。私通外臣,毒害皇帝,陷害忠良。”
“别说夷三族,顾分这个罪名,诛九族那是跑不了的。”卫昕咬牙切齿。
“好。”宇文泰说,“你的身份,会不会对此案有影响?”
“我是张依。”卫昕目光如炬,“我帮助江州卫家翻案,我依然是张依。”
“嗯。”宇文泰摸着她的脸,“明白了。”
两人紧紧相拥。
未时。
张宅,正厅。
幕僚们正在喝着茶。
“主公,南疆现在的生活需要恢复秩序。”张琛说,“我们阅览的名单,择选前往南疆任命的地方官员名单,基本是选不出。”
“什么意思?”宇文泰神色愠怒。
“主公。我们的科举考试,学生多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的子弟。”郭济说,“熙宁二年,章懿皇后选拔女官,多是寒门女,进入六部,大理寺,御史台以及锦衣卫任从九品官职。这些是寒门女,局限于这几个部门。寒门弟子那就更少了,穷人是很难有读书的机会的。比如我,也是因为有前江州刺史卫炎的帮助,来到金城,结识太保。寒门弟子有推荐尚且困难,何况是没有任何门路的!”
大周只是设立国子学,太学,这些都是面向一品到五品的官僚子弟。
“那要是我们设立州学,县学,面向的是八品以下子弟,以及庶人呢?”宇文泰问道。
“嗯。”练宥说,“各县设立县学,各州设立州学。主公,我以为此举妥当。”
“除了县学,州学。”郭济摊开手,“还要设置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这几类门课,面向八品以下子弟,以及庶人。”
“那么学费呢?”张琛面露疑色,“这笔钱怎么出呢?”
“国家一半,子弟一半。”练宥说,“有绸缎的就送绸缎,有麻布的就送麻布。况且,绸缎和绢丝可以换钱。”
“嗯。”宇文泰说,“我会向陛下写奏章,在金城四个县,以及南疆四个州,以及州下的县,分别设置县学,州学。”
“主公。我们解放南疆,这个田亩政策。”张琛说,“既然我们在短期,无法择选妥当的人才。那我们的政策,是要让南疆的百姓,能够过上好日子。我的主意,就不如问问百姓。”
宇文泰皱着眉头,问道:“问百姓,想要什么?”
“是这样。”张琛说。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2]“郎清与斐然,你们派校事府的校事。”宇文泰说,“分别前往南疆各州,各县,秘密查访。目的有二:百姓缺什么。如何帮助百姓。统一攥写报告。”
“是。”张琛和郭济点头。
亥时。
卫昕房间。
卫昕翻阅宇文泰写建立州学以及县学的奏章。
宇文泰沐浴完毕,走到她身后,问:“写得如何?”
“字迹清隽。”卫昕说道,“我觉得少了一样。”
“少了什么?”宇文泰将帕子递给卫昕。
“女子也可以进入州学,县学。”卫昕给他擦着头发。
“女子?”宇文泰若有所思,“女子的确可以进入县学,州学。”
“是啊。”卫昕说,“女子不用提早成婚,而且婚姻不该束缚女子,只能困于那四方格中。她们一样可以进入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做官。若是有女子喜欢驰骋沙场的,也可以做女将军!”
“好。”宇文泰眼神发亮,“我现在就加上。”
卫昕浅浅一笑。
十二月初五,宝运皇帝,太师宇文泰同意中书省《关于在金城,南疆四州,试行设立州学与县学的政策》。
十二月初八,校事府校事派二十二名校事分别前往南疆的江州,敦州,并州以及端州,秘密探访当地,询问百姓。
十二月十一。
端州,瓦笼县。
校事贝幼怜来到瓦笼县探访。
他走在街上,看见百姓的住处倒是干净些。
一个老妇走出来,问道:“这位官人怎么称呼?”
“在下姓贝,是游学的才子。”贝幼怜拱手道,“可否讨一杯热茶喝?”
第153章 均田
“可以。”老妇点点头,“客人屋内坐。”
她点燃蜡烛,东西收拾得很整齐。她递给贝幼怜一个坐垫。
十二月的端州,阴冷多雨。老妇住在临时用茅草铺盖的茅屋,破旧不堪的木桶搁在茅屋底下,雨水会随时滴落。
女人大概六七十岁,穿着一件崭新的棉衣,头发梳得整齐。
她将一些牛肉饼,青稞酒放在桌面。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女人问道。
“老婆婆,您可以叫我阿贝。”贝幼怜喝着酒说,“婆婆怎么称呼?”
“我叫作阿汝。”阿汝说道。
“哦。”贝幼怜吃着牛肉饼,然后看向屋顶,“官府来过人没?你是否和他们说过屋顶的事?”
“说了。他们登记了。”阿汝喝着茶,“太师的军队对我们很好。他们到处巡逻,不骚扰百姓,给我们分发食物衣物,这些食物已经够我过一个冬天。”
“您的孩子呢?”贝幼怜问道。
“他失踪了。”阿汝流着眼泪,“他们一家让陈校捉去了。现在端州解放,军队要登记失踪人口,我拿着画像去登记,现在还没找着。”
“您现在感觉还缺什么?”贝幼怜拿出纸笔,记录她的话语。
“这太师能不能拨一块地,给我建个小房子?”阿汝看着贝幼怜,“你在写什么呢?”
“我在记录您的话语,想要为您解决问题。”贝幼怜温声说道,“您现在是缺地,需要官府给您拨一块地?顺便寻找您的孩子?”
“是。”阿汝点点头。
“您的孩子叫什么名字?”贝幼怜问道。
“莫明。”阿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