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不能太重情义。”卫昕循循教导,“世上只留空心人。”
正厅。
“云川。”宇文泰喝着茶,“韦汾实在可恨,实有谋反之心。”
“秦王的意思......”邵海正襟危坐。
“常康为主将。”宇文泰正色说道,“你是监军,要协同常康管理军队。”
“主公。”邵海看向他,“邵海定然不负使命。”
“嗯。”宇文泰拍着他的肩,“我要加封你,为从三品秦王府都督兼云麾将军[3]。”
“谢主公。”邵海行礼如仪。
“这是秦王府都督腰牌。”宇文泰将令牌递给他,“若是常康有叛逆之意,你也可便宜行事。”
“是。”邵海说。
八月初二。
秦王宇文泰让中书省草拟钧令,正式册封舒琳为王太后,张依为王后。
八月五日。
东闵,黔州刺史府。
“你说,秦王要派官员来东闵,试行均田制度。”宋耸说,“这韦汾不是说,东闵制度与方俊在时,别无二致吗?这秦王要搞田亩制度,将我们几个刺史置于何地啊?”
宋耸是黔州刺史。
“这小的,哪敢揣测秦王钧意啊?”苏长史耸拉着脑袋,“我们又不是真的投降。”
“你小声些。”宋耸拍了苏长史的头。
“要变天了。”苏长史说,“这三十万大军一直驻扎在这。韦汾让常康押回金城,交由宇文泰处理。”
“那就要快。”宋耸说,“公孙午还在,这节度使府的余威就在。”
“这个什么狗屁制度,决不能在东闵试行。”宋耸补充道。
申时。
张宅,正厅。
卫昕一袭绛红色木兰花素绫对襟襦裙,梳着随云髻,戴着冬珠木兰纹饰耳环。
卫昕与宇文泰下着棋。
“宋耸这名字,听着就别扭。”卫昕把黑子放下去,“看来这东闵人心不服。”
“邵海去了,宋耸就有撑腰了。”宇文泰放下白子。
“说什么呢?”卫昕眼神妩媚,“秦王为了让东闵顺利解放,真是煞费苦心。”
“你话里有话。”宇文泰正色说道。
“逾明。”卫昕看向他,“方俊的死,只是开始。如今四州刺史心里发毛,我感觉会乱。”
“嗯?”宇文泰将黑子移开,“攻心为上,攻城为下[4]。”
“笼络人心。”卫昕说,“常康吹嘘,要不是他打开门,太保父子如何能权倾朝野?”
宇文泰冷冷一笑。
“说多了。”卫昕将白子移开,看着黑子包围,“你能不能怜香惜玉?吃得这么紧,连点余地都没有?”
“邵海有余地吗?”宇文泰说,“干预主公家事。主公册立王后,什么时候容得他置喙?”
“方俊死了。”卫昕说,“常康奉秦王钧令,命人用囚车将韦汾一家大小送回金城,等秦王裁夺。如今,邵海是监军,你就不怕他俩一块合作,攻入金城吗?”
“你都不怕。”宇文泰说,“我有什么怕的?”
“东闵军队有二十万。”卫昕正色说道,“你让常康与韦汾带领三十万大军。”
“是。”宇文泰说。
“这两边打起来。”卫昕说,“你拿田亩制度,这个空头钧令,引诱他们反?”
“我就是要他们互斗,削弱他们的兵力。”宇文泰眼神倨傲,“我会带领十万兵马,去并州驻扎。”
“诶。”卫昕叹了口气,看向棋势,“输了。”
“棋技不佳。”宇文泰戏谑道。
亥时。
东闵,黔州。
风吹得紧,刺骨异常。
黔州城外营帐。
自从东闵解放,常康曾经说要在四个州分别派兵七万。这个建议让韦汾否决,所以三十万大军一直在黔州城外驻扎。常康曾请示宇文泰,宇文泰意思不明。
“韦汾被押解去金城。”邵海就着炭火取暖,“这三十万大军何去何从?”
“奇怪。”常康看向账外,“怎么今日这么安静呢?”
“出事了。”兵士跑进营帐,“刺史被杀了。这刺史府与节度使府的兵,相互厮杀!”
“去看看。”常康说。
“别急。”邵海说,“我们的大军待在原地不动。先派几个人看看。”
“报!”又一个兵士跑进营帐,“清风县县令要求面见将军。”
“带他进来。”常康说。
“县令赵左见过两位将军。”赵左泣不成声,“将军快派人吧,他们杀红眼,都开始杀百姓了。”
“什么?”常康说,“备马,全军进入黔州。”
一刻钟后,黔州将士将城门打开,三十万大军进入黔州。
尸横遍野,驻扎在东闵节度使府士兵有五万,州府兵只有五千。
常康命令士兵上城楼,敲鼓三下。
“常康谋反!”一个节度使府兵说,“常康谋反!”
“杀!”士兵势如破竹。
“血口喷人!”常康说,“兄弟们,东闵兵不识好歹,杀!”
兵士进入混战,不分仲伯。厮杀声,马蹄声,女人的哭喊声。前几日,这些兵士在黔州看着月亮,数着星星,称兄道弟,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如今,东闵狼群的獠牙,南疆新虎的呼啸,北朔猎豹的矫健,各显神功。
常康的鬼头刀力度够快,转瞬间,几十个头颅圆滚滚地抛在地上。
“狼没了獠牙。”常康抹着脸上的血,“那还是狼吗?”
邵海看着东闵同胞血连着血,肉骨分离,痛苦地闭上眼。
“东闵人心不服,如之奈何?”邵海感叹道。
“邵海,你是东闵人。”州兵指着他,“你助纣为虐——”州兵还想再说,常康用刀抹了他。
“这话要是让秦王听到了。”常康看向邵海,“我们自身难保。”
“现在,我们是大祸临头了。”邵海摇摇头,感叹道。
心比天高,身如浮萍,技不如人。
第196章 归心
“此话怎说?”常康看向邵海,“你是监军啊!”
“是啊。”邵海正色说道,“我不仅是监军,还是都督。如今,这血拉拉的一片,东闵将士说你反叛!”
“子虚乌有。”常康喝着茶,“我是去平叛,何来的反叛?你说吧,这事怎么报才好?”
邵海左右踌躇。
“云川。你是秦王府都督,又是云麾将军。”常康说,“这事你开口,比我开口顺当多了!”
“先看看死伤人数多少吧。”邵海说,“这里留几万大军,然后其余的将士分别去定州,海州,益州,稳住民生。”
“只怕北朔,南疆的将士多有不服!”常康面露难色。
“再这样拖下去。”邵海看向他,“我们就算平叛成功,咋俩连金城都回不去!”
“行。”常康叹了口气,“就按你的意思吧。”
八月六日。
常康等人核对结束,黔州州兵与节度使府军队死伤有三万多,州兵五千无一人生还。
常康军队死伤一万左右。
消息传到金城。
申时。
金城,秦王府。
“东闵这块骨头真是难啃啊!”宇文泰说,“子客和云川算是当机立断。”
“主公。”张琛看着各州邸报,“军队分别进入定州,益州,海州平叛,打了好几次仗,节节胜利。”
宇文泰沉默不语。
“云麾将军命令部下逮捕这三名刺史,公孙悦,廖沢,姜谕。”郭济正色说道,“并且派人将他们押送入金城,听候秦王发落。”
“御史台的御史中丞杜文正在等候。”张琛说。
“叫他进来。”宇文泰说。
“下官杜文参见秦王。”杜文说,“参与叛乱的三名刺史与家人是属于谋判。”
“按照《大周》律法,预谋而未行的谋叛行为,首犯处绞刑,从犯流刑;已经经“上道”者(即已经实施叛国行为的),不分首从一律处斩刑,妻、子流二千里;率领部众百人以上叛国投敌、父母、妻、子流三千里。[1]”杜文朗读《大周》律法,“公孙悦,廖沢,姜谕是反对中央政权,意图割据东闵,使其独立大周。”
“嗯。”宇文泰点点头,“就按照谋反罪论处吧。”
杜文告退。
“主公。”郭济看向宇文泰,“东闵不比南疆,北朔等地,因为靠近月治国。如今,这两位大将平叛有功,特别是常康,击退月治入侵,且斩杀月治兵士达十万余,是在是军功卓著啊。”
“嗯。”宇文泰点头,“加封常康为从一品骠骑大将军,邵海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2]。”
“让余白去宣读加封令书吧。”宇文泰说。
八月八日。
东闵,黔州账外大营。
“将军。宣威将军余白奉秦王钧令,来看望将军。”一个兵士走进来。
“子客。”邵海说,“余白可是宇文泰的侍卫,这次宣召怎么是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