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然开朗。”宇文泰挑着眉。
幕僚们哈哈大笑。
七月十九日。
太后阴绶下了懿旨。
大意是说,秦王宇文泰辅佐宣景皇帝,宝运皇帝两位皇帝,功德不在周公[2]之下。如今,宝运皇帝身前,曾有意将皇位禅让于秦王宇文泰,且宇文泰有退位诏书。赵王命人攥写《关于讨伐秦王宇文泰檄文》,是属大逆不道,有谋朝篡逆之嫌,应该立即逮捕,进入御史台听后审问。
申时。
御史台吏员,左右金吾卫,左右卫进入赵王府,逮捕赵王刘昆及家人进入御史台。御史台官员还在赵王府,发现赵王夫妇衣饰被褥,皆绣龙凤。
七月二十一日。
经御史台决议,赵王刘昆谓谋危社稷。事实确定无凿,皆有认证物证。犯者皆斩,家属缘坐,父子年十六以上皆绞[3]。
亥时。
东闵,黔州城外大营。
韦汾与常康看着方俊的请帖,方俊邀请他们在七月二十五日来节度使府一聚。
“子客。”韦汾说,“方俊得知太后懿旨,赵王府全家沦陷。他破罐子破摔,想要谋反。”
“识壁兄。”常康正色说道,“我们若是杀了这厮,把头颅献给秦王......”“小声些。”韦汾走到营帐旁边,压低声音说,“弟打算如何杀他?只怕这厮防卫甚严,无法下手啊!”
“我们请示秦王,有秦王钧令,这些兵士把头扣在裤腰带。”常康正色说道,“何况,大势所趋,谁都有老婆孩子呢?用得着跟我们拼命?”
“也是。”韦汾说,“弟文采不错。你来写。”
“好。”常康点点头,“写完给你过目。”
一日后。
宇文泰收到常康的两封密信。第一封是关于常康与韦汾要铲除逆贼方俊,向秦王请示;第二封,常康举报韦汾有不轨之心,在军中笼络人心,似有窥伺神器之举。
宇文泰回信道:子客需留心,若韦汾有反常举动,立即绞杀。
附有秦王钧令一封,一式两份。
七月二十五日。
戍时。
东闵,黔州,晋昌县。
东闵节度使府。
丝竹悦耳,氛围正好。
常康与韦汾用了饭,相互对视一眼。
“方俊!”韦汾掀翻了桌,“今日你的死期到了!”
舞姬乱作一团,纷纷逃窜。
方俊眼神凶狠,拉着弯刀。常康一把斩丨马刀,协助韦汾。
“你们这帮兔崽子!”方俊一边后退,看向身边的守卫,还不快帮老子?”
“奉秦王钧命,方俊谋逆,立即绞杀。”常康说,“尔等若是助纣为虐,与方俊同罪!”
守卫们面面相觑。
“秦王大权在握。”一个守卫说,“方俊死到临头了!”
“对啊。”另一个守卫说,“帮他的话,全家都要千刀万剐。”
有些士兵立定主意,急忙退了出去。
方俊神思不定,看着身边的守卫还有将士纷纷离开,心凉半截。
他一不留神,弯刀甩到一边。常康一把斩丨马刀,一出力,让他头身分离。
方俊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子客。”韦汾说,“我们赢了!”
东闵节度使府的士兵尽皆投降,韦汾自作主张,给他们任命差事。
两日后。
东闵解放。黔州,定州,海州,益州的城楼上都挂着白旗,各州的刺史带领百姓出城投降。
东闵解放,不费吹灰之力。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但是,常康与韦汾开始出现摩擦。
申时。
“哼。”宇文泰扔着信纸,“东闵解放。韦汾不经过我的同意,擅自接纳各州刺史的贺礼,全去收买人心去了。他这是在做什么?”
卫昕喝着茶,不发一言。
“主公。”郭济正色说道,“韦汾言行莽撞,大肆赏赐将士。给主公的奏章,连称呼都没有,真是傲慢至极!”
“主公,何不加封常康为从二品的开国县公[4]?”张琛说,“这样一来,韦汾没有爵位,只会与常康离心离德。我们再拍一监军,与常康诉说原委,带上秦王密信,借常康之手铲除韦汾?”
“好。”宇文泰问道,“派谁去合适啊?”
第195章 叛乱
“邵海。”张琛正色说道。
“哦?”宇文泰微微挑着眉,“他可是东闵海州人。”
“东闵解放,不费一兵一卒,且没有百姓伤亡。”卫昕眼神流转,“这是实实在在的大好事。不过,这有没有可能是世家与刺史的障眼法?”
宇文泰喝着茶,不动声色。
“常康与韦汾向来不和,只不过是出于公事。”卫昕打开花卉折扇,“如今,他俩不和的事情,竟然传到金城来!秦王,难道不觉得蹊跷吗?”
“出城投降,是要保存实力。”郭济眼神赤热,“言之大甘,其中必苦[1]。韦汾对东闵的人事定调,本来就应该要问过主公,但是他没有问——”韦汾听着赞美,得意忘形。
“这世家与刺史铁定要捧个傻子。”郭济说,“待君臣不和,将相不明的时候,再给金城与主公致命一击。”
“正四品的秦王府副都护邵海前往东闵黔州担任监军,安抚军队。”宇文泰眼神倨傲,“加封常康为从二品的开国县公,命他捉拿韦汾及其家人,押入金城御史台受审。”
“二爷,要给邵监军一封郡令与亲笔书信。”卫昕眼神妩媚,“不然,常康放不开手脚,邵监军很难办事的。”
“嗯。”宇文泰看向张琛,“郎清,你负责攥写令书,说要他秘密捉拿韦汾,与邵海共同领军。”
“是。”张琛离去。
“斐然。”宇文泰说,“以秦王钧令的名义发,说东闵即将进行田亩改革。”
“微臣领旨。”郭济说道。
卫昕心中冷笑。宇文泰派常康与韦汾去东闵,本就因为两人不和,打仗安排均要事事请示宇文泰。常康时时举报韦汾,宇文泰拿捏分寸,让他们互相牵制。结果,这两人合作,未经宇文泰同意,擅自将东闵节度使方俊处死,送人头进金城,以此邀功。宇文泰只能按照一等功奖赏他们。现在,韦汾犹如鱼入大海,似有在东闵称霸的意思,不经宇文泰批准,擅自加封东闵官员,邀买人心。宇文泰不相信他们两个人,只能通过加封常康,使其杀害韦汾。
七月二十九日。
秦公府,后院。
戍时。
荷香销晚夏,菊气入新秋[2]。
晚风吹拂,夏意吹散。卫昕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邵海一袭晴山色平绣道袍,戴着青玉冠。
“主子。”芸香凑在卫昕耳边,“副都护来了。”
卫昕睁开眼睛,站起身来。
“微臣邵海见过张夫人。”邵海行礼如仪。
“副都护。”卫昕微微欠身,“秦王在正厅。”
芸香给卫昕披上披风,系好带子。
“微臣知道。”邵海说,“秦王要我去东闵做监军,是何用意?”
“臣子揣度君上。”卫昕正色说道,“是为自保,还是别有用心?”
“副都护。”余白进入后院,“原来你在这呢。”
“一时看到荷花,移不开步。”邵海哂笑道。
“张夫人。”余白行礼如仪。
卫昕点点头,看向邵海,说:“还是国事要紧,副都护还是去吧。”
邵海跟着余白离开后院。
卫昕重新坐在躺椅上,看着满池的荷花。
“主子。”芸香说,“这副都护不想去东闵?”
“芸香。”卫昕拿着团扇遮住唇,“障眼法。”
“他若去,就成了秦王掌心的一条鱼?”芸香戏谑道,“监军,什么时候轮到他?他又不是秦王的心腹?”
“是‘心腹’还是‘心腹大患’?”卫昕冷不丁地看向他。
“秦王担心,东闵的人心不服?”芸香实话实说。
“只是假意投降,何来的心悦诚服?”卫昕说,“百姓期盼的是有地有房,有粮食。南疆的田亩政策深入民心。现在此法在北朔,东闵也要展开。”
“那么东闵世家,黔州方家不足为惧。”芸香皱着眉头,“定州王家,益州吴家早已让秦王斩草除根。”
“就剩下邵家了。”芸香恍然大悟,“秦王要除邵海。”
“何以见得?”卫昕戏谑道。
“邵海其心不正,且常有愤愤不满之色。”芸香试探道,“秦王以高官厚禄,麻痹其心。等到东闵人心思归,就是他的死期。”
卫昕摸着她的脸,说:“长进了。”
“主子教导得好。”芸香害羞道。
“邵海有功。甘家的水军是他牵线搭桥。”卫昕正色说道,“邵海有过。逾明剿匪,还有檄文,他都要暗中参与。足见此人泯灭良心。”
“主子想要除掉他吗?”芸香劝慰道,“老爷的事情,他可是鼎力相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