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修水利是个幌子!在寺庙里搞些蝇营狗苟才是真的。
卫昕将这些书信纳入怀中,准备带回家看。忽然,她从窗户外面看见一抹黑影,毛骨悚然。她飞快吹熄蜡烛,躲到帷幔后面。
过了一刻钟,她见门外没什么动静,锁好门,重新点燃一支小蜡烛。她看向一排柜子,看见有几排茶叶。她戴上手帕,包裹脸面,戴上手套。桌子上有一饼已经开封了的茶叶,上面略为湿润,卫昕掰了几片,用银针测试。茶叶正面写着王氏特供,背面“琴心赠”。
银针发黑!她立马将几片茶叶发在一个小布袋里,明日咨询药铺。
她吹熄蜡烛,蹑手蹑脚走出房门。就在电光火石一刻,黑影向她扑来。卫昕一个飞踢,与黑衣人打了个正着。
黑衣人拿着匕首刺向卫昕,卫昕踢飞他的匕首,攥着他的手臂,用拳头使劲击打他的面门。
这时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将至。卫昕一到夜晚,视力开始减弱,制服黑衣人已经是筋疲力尽。
卫昕一个旋转,再次攥紧黑衣人的左手。她没留神,结果黑衣人一个飞踢,卫昕扑倒在地。卫昕急中生智,拿出吹哨笛子,吹了起来。
黑衣人始料未及,逃之夭夭。卫昕舒了一口气,功夫减弱,好久都没有练习了。她捂着肚子,慢慢地站了起来,看到手臂和手指均有摩擦。
她看向漏斗,已经亥时了,她要出城。卫昕骑着流光,拿着令牌,飞跃驰向城门。她在密林里旋转一圈,决定不回破庙,她那个所谓的家。
卫昕继续快马加鞭,来到一处庄园,上面写着:青水,宇文。
她敲了敲门,一个管事的出来。卫昕说:“御史在吗?我是锦衣卫典吏张依。你把这个玉珠给他。”
管事点点头,看着卫昕脸上的血,说了句:“稍等。”关上了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管事说:“我们公子说,不认识什么张依。”
宇文泰跟在管事后面。
卫昕扯了扯嘴角,用手指抹了血,说:“行。过几日,叫他帮我张依收尸。”
“等等。”宇文泰打开门,说:“弄得一脸血过来,搞得这么狼狈,你还有理了?”他的语态凉薄地说。
“有人暗杀朝廷命官,这事你管不管……”说完,卫昕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卫昕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感觉有人解开她的外衣,然后给她盖了被子。如梦似幻,仿佛回到卫府。
她陡然惊醒过来。只见宇文泰穿着一身湖绿袍衫,显得他孤雪霜姿。他看了看几张纸片,把眼光转向卫昕。
卫昕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舒了口气。宇文泰把她的动作收入眼里,说:“本官没有趁人之危。张依,你还没有到倾国倾城的地步。”
卫昕讽刺一笑,说:“御史大人。我这次可是来投诚的,求大人有大量,给我指条明路。”
宇文泰搬了张椅子,凑过去,说:“你是查出些什么,你刚刚去哪了?”卫昕把被子拉高,说:“费宅。有人要杀我灭口。”
她看向宇文泰,这个衣冠楚楚小流氓。宇文泰感觉她的眼神不太友好,说:“张依,我救你一命,翻脸不认人?”的确是流氓。她昏迷期间,感觉一个吻映在她的额头。
卫昕敛起神色,那个黑衣人是谁?
他的身上有杜衡的味道。
第3章 海棠
宇文泰给她递了一杯茶,风度翩翩,“大夫说你并无大碍,只是手脚擦伤。下次不能这么莽撞私入荒宅。”
卫昕把茶放在手心,说:“我只有十日破这个案子。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看着宇文泰铁青的脸,嫣然一笑,说:“下不为例。我会保护好自己。”
宇文泰点头,“有什么疑点?”他指着书桌上那堆物品,就是卫昕在费宅找到的证物。
卫昕正色说道:“御史大人。卑职对费易的死因感到怀疑,报告上写费易死于饮酒过量。于是,卑职去定慧寺验尸,发现死者脸部青黑,手脚指甲青黑,口眼鼻有血水,此为中毒。仵作沈丁验尸不力,此为其一;卑职在定慧寺听到僧侣搬运东西,后在费宅看到字条,应该是与黄金有关,此为其二;我用银针测试茶叶,茶叶有毒,而这包茶叶是琴心送的。定州王家是茶叶世家,他家茶叶是皇家御贡首选。琴心和王家的关系非同一般,此为其三;五千两属于国家公款,费易说此款用于兴修水利。但是卑职尚未查验,不敢妄自揣测。此为其四。”
宇文泰思索在三,说:“张依,前面两点我认同。宫中王婕妤正得陛下盛宠,王家会在这个时候行差踏错?此外,工部治下的水部,管屯田,水源,设施。库银五千两用于兴修水利,天方夜谭。”
卫昕凑了过去,低声说:“万一,费易有他们的把柄呢?工部不认账,户部不认账,总不能五千两不翼而飞吧!”
宇文泰眼神眨了眨,说:“你还有什么见解?”“不说了。”卫昕再次躺在床上,说:“伤口疼得实在厉害,想不出。卑职劳烦御史大人去查查这茶叶里有什么毒药?”宇文泰攥着她的手心,说:“欲擒故纵。”
卫昕立马抽开手说:“大人。男女有别,卑职低微,不敢高攀。”
宇文泰望着她,薄唇微抿。卫昕感觉身边的气压低了很多,她看着宇文泰,看着他眼中偏执,势在必得的光。
片刻,宇文泰忍耐片刻,说:“张依。你明日就离开吧。你说的那些情况,我会核实。”说完,他便离开了。
卫昕躺在床上,看着床上的绡帐,不禁悲苦起来。朦朦胧胧间,她感觉自己回到卫家。那人轻声细语,安抚着她,擦拭手上的伤口,涂抹膏药,动作轻柔。她是卫昕,她披着张依的身份,怎么能动心呢?父亲的冤死,家人的流放,还在等着她。万一,有一天,她的身份揭穿了,连累旁人怎么办?
宇文泰太过热情。他送了《寒山墨松图》的扇子,她退还了;他不停地为她寻找租金便宜的住处,卫昕拒绝了,选择一处破庙。两人不欢而散。后来,宇文泰来到住处,送了白色玉珠,说凭此物可以去青水庄园找他。
卫昕思虑自己的处境,不能轻易树立敌人,便答应了。
她把宇文泰从思绪抽离出来。黄金案,费易包藏祸心,眼中只有银子黄金,若是背后没有贵戚世家助力,他哪有这个胆子?如今,他一死,偷运黄金和挪用公款的罪名,他背了。
费易只能背负这样的罪名。工部是烫手山芋,琴心比较好收尾。
她这么想着,进入梦乡。
第三天,十月十七日。
卫昕洗漱完毕,看见桌上放着一套女装服饰。她打开来看,是一件莹白绿叶齐腰襦裙。旁边还放着珠花和珍珠耳饰。她穿戴完毕,步入正厅,看见宇文泰正在用餐。
“锦衣卫典吏张依见过御史大人。”卫昕行驱步礼。
“今日休沐,你不用这么见外。”宇文泰上下打量卫昕,说:“这套衣服很衬你。”
卫昕站起来,说:“大人。我把衣服洗干净,到时送还府上。”
宇文泰摆手,招呼卫昕过来用餐,说:“不用。你今日是打算去工部?”卫昕坐在椅子上,看见餐桌上丰富的食物。杏仁粥,紫龙糕,煎饼,各色各样。她想了想,假意说道:“卑职小小官位,恐怕工部的大人不太待见。”
宇文泰用手帕擦拭嘴角,说:“呵。使唤起本官来了?你想让御史台介入此案?”卫昕正准备跪下,宇文泰扶起她,说:“你怎么这么多礼节?”卫昕重新坐回位置上,宇文泰还攥着她的衣袖,她试探性地说:“御史。卑职人微言轻,介入此案,不论生死。但是,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卑职良心难安。评审不过,卑职就得回家。”
宇文泰神色从容,说:“你是担心评审?这个好办,到时我和卢雨说一声就是了。”
卫昕略一迟疑,说:“我还是想查。费易不是饮酒过量,王家……”
宇文泰用手托腮,转过脸看着她,说:“你觉得本官徇私舞弊?这个案子差点让你没了性命。”
卫昕一扯衣袖,结果宇文泰攥得更紧,说:“御史,我明白您的好意。我想做官,但想以公正立身。无论此案牵扯何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宇文泰放开她的衣袖,说:“吃点东西吧。”他给卫昕呈了一碗杏仁粥,“执法者守法固然重要,你留着命才能把他们绳之以法。既然工部是块硬石头,你得换个想法。对了,茶叶的毒是砒霜。”
“砒霜?茶叶中有砒霜,那其余茶叶就……”卫昕听完,愤懑不已。
“贼人在制作茶叶的时候,外层涂抹一层砒霜。茶叶太新,费易储存茶叶过长,砒霜渗透茶叶。”宇文泰继续说:“费易是王家的门客,一朝出错,落得这个下场。”
“不知其它茶叶有无毒性?”卫昕喝着杏仁粥说。
“我要追查这饼茶,还有这批茶叶,市舶司应该会有消息的。”宇文泰眼神柔和。
“谨听大人安排。”卫昕喝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