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附近都是烂泥烂地,脏水污水都在那条街上排。私炮坊的所在地,旁边是一条臭水沟。私炮坊的员工在那里私自制作,贩卖炸药,那些残余废渣直往这条水沟上排。那是臭气熏天,哪怕是下雨天,下雪天,气味更加浓烈。
余白透过树林缝隙,正在观察着私炮坊的动向。
“你在这里蹲守一日,如何了?”季风凑过去。
季风是左金吾卫正八品录事参军事。
“别提了。他们好像有所察觉。”余白看向季风,“今晚就端了它。”
“有多少人手?”季风继续问道。
“大概六十人左右,还有家伙什。”余白脸色沉重,“我们可不能轻举妄动。”
“子时一到,我们立马冲进去。”季风眼神狠厉,“杀他们个人仰马翻。”
金吾卫大营。
宇文泰看向地图,说:“私炮坊放着都是炮竹烟花,这些匪徒有可能会狗急跳墙。”
“大将军。”韦汾看向宇文泰,“依卑职看来,我们应该先派十个人秘密潜入私炮坊,捣毁烟花爆竹。确保我们兄弟和贼寇搏斗时,不会受到伤害。”
韦汾,字识壁,是左金吾卫从三品将军。
“嗯。识壁说得很对。”宇文泰点点头,“识壁安排十个身手快捷的士兵,进入私炮坊。”
“属下遵命。”韦汾离去。
“祈闻,你带领十五个人,从雪绒街,知春里,到相山街,先去排查私炮坊附近民居,确保附近街巷百姓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宇文泰看向陈良。
陈良,字祈闻,左金吾卫正六品司阶。
“是。属下这就去办。”陈良点头,然后离去。
子时。
私炮坊内。
“呵。裴老板的货准备好了吗?”一个瘦弱面青男子问道。
“早就备好了。”一个汉子说,双臂强劲,结实有力。
“你们动作快点,这箱货物是要装车的。市舶司那里,大老爷已经和他们打了招呼。”瘦弱男子说道,“我们这箱货物是柑橘,你们可得记清呢。不要东张西望,耳朵给我放机灵些。”
“是。”私炮坊的工人齐声说道。
私炮坊烟尘滚滚,地上堆满了如同山峰一样的炮竹,成群结队地。红色的炮竹,一个个精神抖擞的。工人们卖着力气,将炮竹烟花分为别类,装进箱子里,打上木钉。
“什么味道呢?”一位装铁钉的工人闻到些许异味。
“哪有味道,你想你老婆了,是吧?”一位穿着旧衣的工人说。
其他工人哈哈大笑起来。
“糟了,是迷烟,谁放迷烟进来了?”一位拿着炮竹的工人问。
“我哪知道呢。”一位工人瞬间倒地。
其他工人不明所以,开始感到头晕目眩,然后倒地。
十个黑衣人进入私炮坊坊内。
结实的汉子反应迅速,他拿手帕捂住口鼻,拿着铁锹向黑衣人袭来。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刻,一把飞刀袭中黑衣人的手臂。
汉子疼痛万分,咬着牙关,只能束手就擒。
黑衣人将那些烟花炮竹全部就地封存。那些工人瘫得像块软皮,黑衣人将他们全部搬动到私炮坊门外。
二室的工人们看见黑衣人,他们拿着铁锹和斧头向黑衣人袭去。
为首的黑衣人拿着金吾卫令牌,将面罩撕掉,说:“我是左金吾卫将军韦汾,谁敢妄动,格杀勿论!”
黑衣人亮出他们的刀剑,寒气逼人。
“我们后头有朝廷,有温尚书,有赵王。”二室工人头头说,“兄弟们,不用怕他们。谁知他们是真是假......”一支箭从工人头头的身后,插入脖颈,鲜血直流。他直接断了气息。
季风拿起弓,准备再次射杀,说:“与金吾卫作对的下场,就是如此!你们谁还找死!”
工人们窃窃私语,慢慢地放下武器。
“双手抱头!”韦汾说。
工人们蹲下身子,压低头颅。
“卑职季风见过韦将军。”季风行礼说道。
“季风兄弟,不用多礼。你来得及时!”韦汾称赞说道。
“这里就交给韦将军了。”季风笑着说,“我现在要去别处呢。”
“好。”韦汾点头示意。
季风带着人离开私炮坊。
户部。
户部尚书温衡在办公房内,围着火炉,急如火风地,将账本一页页撕掉,丢进火炉里。
火炉里的火死灰复燃。
“温大人,你好生风光啊。”宇文泰径直走进办公房内。
宇文泰眼神蔑视地看向温衡。
金吾卫士兵将温衡架起。
“这么多账本,你烧得完吗?”宇文泰问。
“哼。御史大夫,速度真快。”温衡微微眯起眼睛,“这么快就盯上老夫了?”
“你不在名单上。”宇文泰看向他,“功夫下的很深嘛。”
“乱臣贼子,你们宇文家族就是乱臣贼子!”温衡指着宇文泰,神情激动。
“你拿哪只手指指我?”宇文泰眼神狠毒。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温衡发着颤声。
“你说呢,温大人?”宇文泰眼神流转,“来人,将他的左手食指给我割掉!”
御史台酷吏手起刀落,直接废掉温衡的左手食指。
温衡感觉自己已经置身于险境当中,他额头上布满汗珠,左手食指残缺。
宇文泰神情高傲地看向他,说:“私炮坊临近街巷,总共有三条街。若是出了事,你想把三条街的百姓的安危置在我们宇文家族头上。你做你的青天白日梦。”
温衡痛苦地闭上眼睛。
“来人。给温大人上药,抬进御史台。我要亲自审问。”宇文泰笑容阴险。
半明半暗之中,宇文泰如同地狱阎罗。
第53章 舆论
十二月二十八日。
丑时。
雪飞云起,夜窗如昼。[1]御史台。
审讯室一。
御史大夫宇文泰,知弹侍御史甄士,御史台主簿梁鹤坐在桌前。
温衡自从经历丧指之痛,连番的巴掌招呼,基本上已经击退一个儒生的傲气了。
“温尚书,你经营私炮坊,是受赵王殿下的唆使吗?”宇文泰眼神倨傲。
“回,回御史大夫,老夫的确是受赵王殿下恩惠。”温衡额上布满汗珠。
“私炮坊无牌无证,你躲过官府的审查,这金吾卫有你的朋友?”宇文泰下着套,在等着他。
“这......”温衡微微低着头,眼神惊慌失措。
“温尚书想不起来,是没什么的。”宇文泰开始威胁,“我已经将你的家人请进御史台,帮助你好好想起来。”
“你,你.......”温衡痛苦不已,“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温尚书,瞧这话说得,你的家人与你共享富贵。”宇文泰眼神狡黠,“您说不知道,可见他们不无辜!”
“诶。”温衡紧闭双眼,“这让老夫从何说起?”
“温尚书,您老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甄士饶有兴趣,“我们御史台有木手,给您舒筋按摩,保证你活血化瘀。”
木手,御史台刑具。木头雕刻成手的形状,长不足二寸,粗三尺左右,用坚硬木材所致。木手往往可以将犯人打到残废,严重可以致死。
温衡痛哭流涕地看着刑具。
“我说。我说。”温衡流着眼泪,“你们别伤害我的家人。我什么都配合!”
“温尚书不必惊慌。”宇文泰喝着茶,“我们都是讲道理的人。”
“来人,先给温尚书倒杯热茶,天气冷。”甄士看向吏员。
吏员给温衡的伤口重新抹上药,再倒了杯茶。
空气凝固。
“青龙十八年,章德皇帝身体每况愈下。”温衡娓娓道来,“窦太后说要兴建寺庙,为先帝祈福。”
宇文泰示意梁鹤开始记录。
“太后的体己钱从来都不会拿出来的。”温衡正襟危坐,“我们户部拨了银子,兴建两间寺庙。工部拿了三成,户部拿了两成,剩下的五成,都是太后与窦家的。”
“这定慧寺修了一年,即将竣工。度支郎中费易发现账目有问题。”温衡微微低头,“他是工部前任尚书王园的门人,想必,御史大夫是知道的!”
“继续。”宇文泰眼神冰冷。
“费易做了假账,我们户部亏空,我和王园都是体面人。”温衡思虑片刻,“费易是户部度支司的支度郎中,度支司掌管天下租赋、每年支出等。这样事情,于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
“嗯。所以他就让琴心毒死了。”宇文泰看向他,“王园出了事情,你怎么能独善其中呢?”
“御史大夫,可曾听说,圣上身边有一位得宠的女子。”温衡语言诚恳。
“邱兰心么?我知道,她是安定公主的乐女,这有什么稀奇的?”宇文泰假装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