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为了我,停止前行。”卫昕眼光柔和,“我就不喜欢他了。”
“你们,真是怪异!”邵海摇着头。
一月二十八日。
未时。
金城。
张宅,书房。
宇文泰正在批改信的案卷。
“主子。”余白眼神暗淡,“张女郎和邵海最近审问了一个月治人。”
“什么名字?”宇文泰问道。
“阿拉达,是南疆节度使窦栾的剑客。”余白说道,“女郎是在调查那首“反诗”。”
“阿拉达死了吗?”宇文泰依然看着案卷。
“没有。”余白继续说道,“他现在是邵海的剑客。”
“邵海真是心大,背信弃主的人都要?”宇文泰嘲笑说道。
“邵海救了阿拉达的家人,月治人讲情义。”余白低着头,“自然要卖命。”
“云舒什么事情都瞒着我。”宇文泰眼神悲伤,“即便是我们的关系如此亲密。在她的心里,对我会有一把隐形的锁。”
“女郎想着是自己的私事,所以没有告诉公子。”余白宽慰说道,“很是情理之中。”
“你这次随他们去杏州办差,那个邵海,是不是那副样子?”宇文泰问道。
“什么样子?”余白揣测说道。
“大家都是男子,你装什么糊涂?”宇文泰提高声音,“他是不是还对卫昕穷追不舍?”
“是的。不过女郎明令拒绝,说只有公子一人。”余白正色说道。
宇文泰脸上慢慢绽开笑容。
“那是。”宇文泰撑着脸说道,“我比邵海那个小白脸不知好看多少。”
此时,“小白脸”连续打了五六个喷嚏。
邵海和卫昕走在大街上。
“你怎么了?”卫昕担忧问道。
“我许是太久没有回来海州。”邵海搓着鼻子说道,“现在气温湿冷。”
“这次市舶司丢了一批海货。”卫昕看着货单,“许是虾米干贝之类的。”
“云舒,你猜错了。这批丢失的海货,是三文鱼,鲍鱼,干贝之类的。”邵海说,“三文鱼可是达官贵人最喜欢的美食。”
“鱼生?”卫昕问道。
“嗯。”邵海说道。
在大周,王公贵戚,达官贵人最喜欢吃鱼生。好的厨师会把鲫鱼、鲤鱼批成细细的薄片,然后切出来的鱼片薄的像宣纸,轻的如同羽毛。然后将鱼生整齐地铺排在碟子上,衬上新鲜的笋,菊花,调味以酱油。
饮御诸友,炰鳖脍鲤。[1]“海州是海产较为丰富的地方。”邵海热情介绍,“市舶司光是收渔民的税,收到手软!”
“渔民交税,不是一层层,交到户部的吗?”卫昕问道。
“云舒,你就不懂这里的门道。”邵海眉飞色舞,“一般是交生产课税,我们东闵算是渔民之乡。就东闵而言,设置了四个地方的官课税。”
“渔民辛苦捕鱼。如果将税交给市舶司,那些人又一层层贪了?”卫昕眼神流转。
邵海同意地点头。
“做大周的百姓,可真难!”卫昕心有感慨,“渔民辛辛苦苦捕鱼,不能自己吃,还得悉数交给官府。”
“现在这批海货不见了,他们除了找渔民晦气。”邵海直说痛点,“还能做什么呢?”
卫昕看着丢失的账目:三文鱼五十斤,鲍鱼三十五斤,干贝海藻各二十斤。条目分别是06112,06078,06054,06136。
“06”是海产型号。
卫昕和邵海来到官课税府。
税府官正在喝着茶,看着话本。
“你们是做什么的?”税府官看着卫昕和邵海问道。
税府官五十岁上下,头发稀少,体型微胖,满脸的横肉,穿着浅绿色官袍。
卫昕正要回答,被一个渔民吸引住了。
一个背着背篼,半弯着腰的渔民走了进来,用粗糙的手指数着钱。
渔民头发苍白,风霜满面。眼神悲苦,恭恭敬敬。
“哼,这么迟来?”税府官趾高气扬,“你说说,你拖了几天了?”
“大人。小的这几日捕了这么些鱼,挨家挨户凑了些钱。”渔民哆嗦着,“现在才把课税补上。”
税府官肥胖的身躯,从那张小高椅走下来,劈头盖脸地抽着渔民的巴掌。
“老子让你顶嘴,让你顶嘴!”税府官叫道。
卫昕一条鞭子抽打在税府官的脸上,连打两下,税府官的脸形成一个红“叉”字。
“太放肆了。”卫昕叫骂道,“你几品官,目无王法,在税府殴打百姓!”
“哟吼!”税府官看向卫昕,摸着脸叫骂道,“你这个贱女人,谁叫你多管闲事?”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税府官叫骂说道,“将这个女子捆绑,然后用鞭子抽打。不看看是谁的地头?”
“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地头?”邵海走在卫昕面前,“你当海州邵家不存在?”
“一只病猫生几个什么小猫,算什么东西?”税府官说道。
邵海两巴掌就打在税府官脸上,拿着锦衣卫令牌说:“锦衣卫经历司查案,谁敢阻拦!”
其他吏员听了,纷纷跪下。
“这是锦衣卫经历司经历张依。”邵海指着卫昕。
“我是锦衣卫经历司令史邵海。”邵海语气傲慢,“我们邵家的地盘什么时候成了你们课税府的了?”
其他吏员大惊失色。
一个有眼力见的吏员,鼓起勇气,说:“我们不知道是邵公子还有锦衣卫兄弟,这混账东西,冒犯二位了。”
被打的税府官不停地磕头求饶,说:“小的瞎了狗眼,不知道是锦衣卫驾到,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老人家,先起来吧。”一个吏员将渔民扶了起来。
“先喝杯茶。”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的吏员递上茶。
“慢。”卫昕眼尖,“这杯茶,你喝下去。”
穿着青色官袍的吏员:“......”“你叫什么名字?”卫昕端坐在椅子上。
“回张经历,小的姓田,叫作田约,是官课税府的八品干事。”田约说道。
“为什么殴打这个渔民?”卫昕眼神冰冷。
“这是梁集的个人行为。”田约语气诚恳。
“姓梁的,该不会是仗着与建城梁家的关系吧?”卫昕上下打量着梁集,“建城梁家是西凌当地有名的贵族啊。”
“这是同姓,沾了些亲。”田约揣测卫昕意思,“张经历认识建城梁家?”
“不认识。”卫昕眼神流转,“我爱人认识。”
邵海:“......”“老人家,你叫什么名字?”卫昕来到渔民身边,“你尽管说话,锦衣卫会为你做主的。”
“回大人,小的叫作邹午。”渔民比划说道,“端午的午。”
“他们为什么打你?”卫昕乘胜追击。
“这是因为小的最近运的海货,无缘无故失踪。”皱午眼圈泛红,“小的明明交给官课税府,申报了的。现在失踪,叫小的还钱。小的这几日凑了这么些税,迟来了,他们又打俺。”
“你还有道理了!”梁集叫骂道,“明明就是你迟来......”邵海准时地又打了梁集一拳。
“将账目拿给我看看。”卫昕命令说道。
皇宫,藏药局。
宫女书瑶来到藏药局,看着正在称药的吏员。
“哟,这不是书瑶姑姑吗?”曹典药说道。
“娘娘最近有些头痛。”书瑶说道,“还有麻沸散吗?”
第73章 贪墨
“有。”曹典药点头。
曹典药走到一个药架上,在一个贴着“麻沸散”的陶瓷罐离,舀一些放在纸包上,递给书瑶。
“书瑶姑姑,这麻沸散可不能多用。”曹典药谄媚说道,“娘娘若是身子不适,可以找太医的。”
“明白。有劳了。”书瑶点头。
书瑶离开藏药局,想进入太医院,但是左右恐怕他人猜疑,然后退去。
酉时。
金城,皇宫。
惜然居。
桌面上摆着香酥鹌鹑,蒜泥白肉,火腿鲜笋汤,炒饭,姜汁白菜。
“陛下是不是去淑景台了?”阴绶眼神低垂。
“是的,娘娘。”书瑶说道,“我今日去藏药局看过。”
“如何?”阴绶眼神流转,“可查出些什么?”
“没有。主子,你就算是为了二公子。”书瑶耐心说道,“要顾着自己的前程。”
书瑶给阴绶舀了一些汤,放在碗里。
“他说的,我怎么会不答应?”阴绶喝着汤,“为了他,上刀山下火海,我是愿意的。”
“但是太医院的脉案不那么容易查得到。”书瑶提醒说道,“宫内人多眼杂,现在窦太后的族人也在宫中。”
“没什么好怕的。”阴绶说,“我们只是查滋补养生的脉案。给先帝看病的太医,不是被灭口了?”
“奴婢过几日去查查。”书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