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家人死性不改,竟然异想天开,要再强行让她出嫁一次,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三人被玉梨不顾体面地驱逐,再怎么厚脸皮也觉颜面尽失,甩手往外走去。
玉梨对他们的背影冷道:“往后别再来了,就当我死了。”
等三人都走远了,玉梨放下花瓶,深深呼吸。
当她死了,他们才能活下去。
要是他们真敢去找上谢尧,玉梨都不敢想后果如何。
但没能要回喜云的卖身契,玉梨有些懊恼,可方才那样的情形,若是提出这事,他们还以为能拿捏她了,或者就算答应恐怕也会漫天要价。
她想不到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贪婪的人。
玉梨气愤后猛地一顿。梅子渝出现了。
她先想起前几日谢尧状似无意提到新科状元是她的同乡,好像就是从那之后,他的掌控欲就异常地强。
她没有像原著那样总是把梅子渝挂在嘴边,他会知道梅子渝的存在吗?
还有她说要嫁给梅卿的话,那是在她救谢尧之前了,当时宋渚要她嫁给一老财主做续弦,那会儿她才十五岁,无异于被拐卖给老头生孩子。
相比而言,梅卿相貌出众,性格也很温柔,对她也有意,她用来反对这样婚事的人,第一个就想到了他也很正常。
其实在那样的情形下,梅卿替换成任何一个县上的青年都可以。
玉梨觉得有些彷徨,这件事背后,到底是宋家一厢情愿,还是真有梅卿的意愿呢?
她坐在厅里,垂着头思考得入神。
心思混乱之际,一双乌头靴和浅色衣摆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玉梨抬头,谢尧便占据了她的视线。
他穿着一身玉色襕袍,青玉发带,手持折扇,一副温润贵公子打扮,可他的神情莫测,双眸如两汪看不见底的深潭。
“方才岳父岳母来过,被你轰走了,发生了什么?”谢尧轻启红唇,话说得很慢,听不出情绪,但玉梨莫名浑身发寒。
他好像知道了梅卿的事,又好像全然不知。
对宋家父子,她敢反唇相讥,是因为知道他们虽然贪得无厌,但只是遵纪守法的小老百姓,但眼前的谢尧,却是生杀予夺尽在其手的当权摄政王。
无论这件事是否梅卿授意,她都没有必要特意对谢尧提他,他总没有理由杀一个她根本不放在心上,从未提过的人。
玉梨说:“他们来问我过得好不好,我说我过得很好,但我爹和我弟贪得无厌,想从我这得到什么,我不肯,以后也都不想跟他们往来,就干脆赶走他们。”
“原来是这样。”谢尧淡道,停顿许久,看着玉梨,又问,“他们找你要些什么?”
玉梨滞了片刻,转开了眼,“无非是些金银财宝。”
“那还不好办?”
“我们成婚前你已经给过很多了,他们贪得无厌,你早出晚归,挣来的一切都不容易,我一分钱也不想给他们。”玉梨说。
谢尧的眼睫颤了颤,朝玉梨伸出手。
这是要她牵他,玉梨松了口气,双手去牵,笑了起来。
这件事情像是揭过了,到明月居也没再提,按往日作息,玉梨该睡午觉了。
谢尧从来没有来得这么早过,玉梨有些不自在。
“该睡午觉了,去睡吧。”谢尧说。
玉梨没有马上进屋,而是问他:“那你呢?”
玉梨还牵着他的手,微微仰头看着他。
“你要睡的话……”玉梨暗暗咬牙下定决心,看向内室。
“我不睡。”谢尧道。
玉梨说不上是释然还是失落,对他笑笑就自己进屋睡觉去了。
她躺下不久,谢尧还帮她把门关了,她安心地睡去。
明月居里没有旁人,谢尧面对屏风站了一会儿,往外走去。
到垂花门时,静羽来迎,“主子可要用饭?”
“不必。记着,孤是午后到的府里。”
静羽应是。
待谢尧走远了,静羽才取出帕子,擦了擦额头和颈后的冷汗。
玉梨午睡醒来后,喜云很快进来了。
玉梨先对她致歉,没能要回她的卖身契。
上午玉梨没让喜云露面,她去了厨房,没一会儿被人叫去给玉梨选做新衣裳的布料,很久才回来。
对卖身契的事,喜云笑笑说:“从被我爹娘卖掉那天,我就没想过有自由的一天,我运气一直很好,现在跟着夫人,再没有哪个为奴的比我更幸福了。”
看出喜云是真心的,玉梨也就先放下了。
傍晚谢尧从客院过来,陪玉梨吃饭,他吃得认真专注,玉梨却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的事给她敲响一记警钟,她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饭后,她鼓起勇气,主动牵着他的手,“夫君教我写字吧。”
谢尧顿了顿,只平淡嗯了一声。
上次写字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但这次玉梨有心理准备,决定无论谢尧做什么,她都不会推开他。
在书房时,她看了看院里,没有人,也没有猫,还是不放心地关上了门。
回身却见谢尧在细致地研墨,她站了一会儿,他看过来,目光也没有从前那样热切。
玉梨当他在让她多主动些。
玉梨走过去,主动把他的手牵着放在自己手上。
谢尧攥着她的手,四平八稳写了几笔。
跟上次一模一样的情形,他却冷淡得很。
直到玉梨像上次那样抱着他,他僵了一瞬。
“夫君。我准备好了。”玉梨颤声道。
闭上了眼,准备承受谢尧肆意的亲吻。
谢尧没动,但玉梨感觉得到他胸膛的起伏变大。
“我给了你那么长时间,怎么今日忽然想通了?”他问。
玉梨想了想,回:“今日见到我的家人,对比之下才知夫君对我多好,我想跟你好好过日子,同心连枝,白头偕老。”
谢尧的呼吸更重了,像是在压抑什么。
半晌,才听他开口:“明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希望你还记得现在的话。”
第18章
大风狂卷,电闪雷鸣。
下了一早上的雨后,天气阴沉沉的,闷湿得人喘不过气来。
从谢宅出来后,马车转了许多的弯,不知走到了京城的哪个角落。
玉梨靠着车壁,不时看一眼谢尧。
从上了马车开始,他就深沉莫测,不笑,也不牵她的手。
玉梨与他坐在一处,但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
玉梨心里死沉。她有所预料,要见的人恐怕是梅卿。
会是什么样的梅卿呢,是尸身残破的,还是装作自缢的,或是被囚禁控制的。
到了地方,马车停了,外头听得见人声,并不是偏僻的场所。
谢尧当先下马车,玉梨调整好呼吸紧随其后。
地上被雨水打湿,有坑坑洼洼的积水,玉梨屈膝就要跳下去。
谢尧挡住了她,双手抄在她腋下,把她提起来,放在了屋檐下。
玉梨站定,他就松开了手。
好像不太情愿和她触碰的样子。
玉梨抿了抿唇,想对他道谢。
“走我前面。”谢尧道。
玉梨依言先走,这是一家酒楼,来来往往的客人很多,伙计走在前面,领玉梨入内。
玉梨四望没有见到奇怪的人,只有松鹤和几个护卫跟着,看来这里不在谢尧掌控下。
谢尧还没有对梅卿做些什么,玉梨放松了些。
那她还有阻止谢尧杀梅卿的机会。
伙计领着玉梨穿过厅堂,转入后院回廊,穿过一方庭院,到了一处僻静的雅阁。
伙计扣门,只一瞬间,门就从里面拉开了。
梅卿站在门口,见到玉梨复杂的神情顿时化为温柔笑意。
他唤她,“玉梨。”
跟谢尧执意要叫的名字一样。
玉梨看了看他,转回头去看谢尧,他看着梅卿,神情冰冷如看将死之人。
玉梨紧张起来,她顺了顺呼吸,平淡道:“梅公子。我已经嫁人了,这位是我的夫君,姓谢,还请唤我宋夫人。”
梅卿的神情一痛,但很快恢复温和,他也带上些深沉,把玉梨和谢尧请进房里。
房中布置清雅,窗明几净,还有冰鉴里的雾气升华,一方圆桌在当中。
入座时,谢尧和梅卿都看着玉梨,玉梨神思紧绷着,走到下位就想坐下。
谢尧把她叫住,“坐上面。”
他冷不防出声,玉梨一惊,听话地坐到了朝着门的主位。
梅卿看一眼谢尧,动了动眉头。
梅卿和谢尧入座,分别在玉梨左右。
梅卿动手倒茶,先给玉梨倒上,再给谢尧倒上。
梅卿穿一身湖蓝色襕袍,衣料普通,但洁净平整,他脸色苍白,有礼有节,还是玉梨印象中的儒雅温和少年。
而对比之下,谢尧虽刻意穿了温柔的玉色襕衫,配饰也往温和上靠,但他的神情冰冷,整个人十分割裂,让人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