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务没想到人质还敢说话,但他当然不会回答,一味拖着闻慈往后退。
要是没人质,他保证,下一秒,子弹就会打在他身上,但有了无辜的人质,这帮士兵就会投鼠忌器,给他争取一些求生的机会。
只要到大江边,特务咬着牙对自己说:只要翻过大江,很快就能逃出去了!
他跌跌撞撞往后退,过程中,还得盯着迷彩服和快要赶到的士兵们。
闻慈生怕他一个手抖,刀刃把自己命搞没了,她几乎要忍不住掏出刀抵抗,但又实在没信心——她没学过武术,最多会几招防狼术,虽然有刀,但特务手里也有刀啊!
而且她还是背对着对方!
正当闻慈大脑里天人交战的时候,一道低沉的男声忽然响起。
“吉田,你真以为你能活着逃回国吗?”
吉田脚步猛地一顿,盯紧了从迷彩服后方出现的一队人。
闻慈能感觉到他的紧张,因为特务的手在轻轻发抖,她吃力地抬起头看过去,发现对面出现了一队士兵,和迷彩服一样的装束打扮,手里都端着枪。
他们中间还有两个被拷着手的中年男人,一个肩膀通红,一个膝盖带血,应该是特务。
闻慈的眼泪真要掉下来了,援军!
吉田死死盯着为首的迷彩,看也没看那两个被打伤抓住的同伴,猛地后退。
“别过来!”他抓住手里的人质,手里的刀明晃晃的,嘴巴咧开,神经质疯狂地笑着,“你们不是最在乎普通人的性命吗?看看吧,我手里这个小姑娘,她还这么年轻——要是你们再进一步,我就杀了她!”
为首的迷彩停住脚步,手里的狙击枪稳如泰山,连轻微的颤抖都没有一下。
“你潜伏在国内这么多年,落得这个结局,吉田,我很为你可惜。”
吉田的脸色变得愈发狰狞,声嘶力竭地吼着,“你在胡说什么?你闭嘴!”
为首的迷彩半张面孔被狙击枪遮挡住,手里的枪口黑洞洞的,稳得没有半点颤抖,他的声音也极其平静,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或者吃了什么这样无趣的话题。
“吉田满目,你效忠他们几十年,这次事情败露,却要被当成一颗弃子。”
“你以为跨过那片江,会有人为你欢呼吗?不。”
“那片岛屿等待你的,只会是切腹的刀。”
他一字一顿地说:“吉田,你是一个失败者——彻头彻尾。”
第86章
不要说吉田,闻慈听着这些话,觉得谁都会被打击得崩溃。
吉田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闻慈的脖子努力往后靠,让自己和刀刃离得远一点,但吉田显然已经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刀刃不受控制地磕碰在她的皮肤上,留下麻木的刺痛。
他尖利地怒吼着:“你胡说!胡说!混蛋!你闭嘴!”
他的嘴里冒出几句外语,闻慈恰好知道,是骂人极脏的话。
但为首的迷彩不为所动,他平静地、冷酷地,一句句捅进吉田心里去。
“你早就被自己的家族遗忘了——吉田满目,吉田家早就忘记还有你这个人,你以为自己死在这里,会有人来祭奠吗?不,你几十年前已经被遗弃在这里了。”
“三个特务,你是最懦弱的那个,你甚至连正面对抗都不敢。”
“吉田,你的存在没有半点价值。”
这一声声的吉田,明显刺激到了这个最后的特务,迷彩的话让他彻底失去理智,手里的刀胡乱挥舞,嘶吼道:“我不是废物!混蛋,我不是!我是吉田家最英勇的武士——”
吉田被完全激怒,闻慈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推开他的手臂,向前跑。
“砰!”
比她的动作更快的是一颗子弹。
黄铜色的子弹擦着闻慈的侧脸过去,模糊的硝烟气味,她下意识地僵住,但收不住步伐,往外迈步的一瞬间,她听到“噗”的一声闷响。
子弹在血肉里炸开的声音!
温热的液体溅到闻慈的脸颊上,她下意识摸了摸,满手的鲜红。
凄厉的惨叫迟一瞬响起,她怔怔地抬起头,看到为首的迷彩放下了手里的狙击枪,那把枪在他高大的身形映衬下,像是小一号的玩具,枪口似乎还游荡着白色的硝烟。
他平静地注视着蹲下身痛哭哀嚎的吉田,目光转向闻慈。
几个迷彩奔过来,立刻将右肩中枪的吉田铐住。
苏林第一个奔过来,看着闻慈浸湿了衣领的血,眼眶红了,“闻慈!”
闻慈回过神,把目光从为首的迷彩脸上收回来,但心脏还是跳动得飞快。
刚才太过紧张,伤口都没发觉多痛,眼下劫后余生,她才发现脖子痛得要命,眼泪顿时珠子似的掉了下来,她两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罪!差点命都没了!
她想说话,“同”了一声,就痛得闭上了嘴,眼泪掉得更凶了。
“是不是很疼啊?”苏林伸着两只手,又不敢碰,手足无措得也快哭了。
于素红忽然上前,把他扯开,对为首的迷彩说:“同志,她需要包扎。”
为首的迷彩拎着枪朝闻慈走过来。
这人刚开了枪,罪犯遗留的血还留在闻慈脸上,按理说闻慈该有点害怕,但她泪汪汪的,莫名觉得他很让人安心,动了动脑袋,把自己的衣领往下拉,给他看自己的伤势。
脖子上几道浅浅的血痕,对于军人来说,其实不算重。
但为首的迷彩看了眼红着眼睛、泪珠子一串串掉的闻慈,什么也没说,手往后一伸,立即有士兵把应急的药箱拿过来,他们出紧急任务,自然会随身准备应急药品。
闻慈腿软得要命,看到迷彩有药,顿时一屁股坐地上了。
迷彩打开药箱的功夫,就看到花着脸的女孩子坐在地上,可怜地吸着气哭——她想哭,但是太痛了,不敢大声哭,抽抽噎噎,看着怪委屈的。
“你刚才做得很好,”他低声说。
和刚才声声击垮人心理防线的残酷不同,他的声音这会儿低沉温和,像是毛茸茸的围巾,带着点明显的沙哑,闻慈抬起兔子似的眼看了眼,继续梗着脖子抹眼泪。
她没说话,因为脖子上的伤痛得要命,一说话就更痛了。
迷彩拿着药蹲下来,“消毒会有点疼,忍一下。”
药水刚倒下来,闻慈就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惨叫,这声音,比几个中枪的特务还厉害,一帮穿着迷彩的士兵看过来,因为任务完成,心情放松,还呲着牙多看了两眼。
呲牙不是笑,是感觉被消毒的是自己一样,感同身受的痛。
“马上就好了,”迷彩动作顿了顿,没有停下。
但别管他的声音多好听多能安抚人心,闻慈都忍不了了,这罪就不是活人能受的!
她一边哭一边往后躲,迷彩显然早有准备,在她身体后倾的那一秒,手掌牢牢扣住她的后脖颈连带肩膀,闻慈怎么躲也躲不开,只能忍着伤口消毒的痛,哭得更惨烈了。
呜呜呜她怀疑这是酒精!
好不容易消毒完,迷彩又给她上药包扎,动作熟练迅速,显然是经常做。
等包扎完,他看看闻慈哭得一塌糊涂的脸,拉着纱布,“刺啦”一声撕开,在她脖子上打了个雪白的蝴蝶结,然后掏出上衣口袋里的白手帕,声音里似乎带出点笑意。
“擦擦?”
闻慈哭得喘不上气,她已经不想哭了,因为伤口越哭越疼,可是她忍不住!
疼死她了!
“再哭伤口要裂开了,”迷彩继续说。
闻慈恍若不闻,一把扯过手帕糊在自己的脸上,过了好半天,眼泪才慢慢止住,从凄惨的大哭变成了抽抽噎噎,她肩膀一颤一颤的,想从地上起来,但腿软得起不来。
迷彩刚要伸手,苏林已经连忙伸出了手,把闻慈搀起来。
闻慈抓着他的袖子起来,觉得浑身的力气慢慢恢复了。
她立即去看那个把她害成这样的吉田,他被绑住两手,肩上的伤只被粗糙地绑住止血,他弓着腰撞树,撕心裂肺地大吼着,也不知道正在惨叫还是嚎啕。
看他这样,闻慈就想起擦着自己脸过去的子弹。
还好这个迷彩枪法好,闻慈伸手,颤巍巍摸了下纱布,还没碰到伤口就放下了。
不然她小命岂不是危险?
她恶狠狠瞪了眼吉田,觉得这人面目可憎,但脚步害怕地往后退了退,离他远点。
刚才迷彩给她包扎的时候,除了苏林,大家没一个敢上前的。
这会儿迷彩收了药箱,转身跟几个队员说着什么,声音很低,大家听不清楚,趁机跑到了闻慈身边,看她的眼神可怜极了,毕竟流了那么多血,想想就觉得很疼。
要是不疼,闻慈能哭成那样?
闻慈没觉得丢人,她敢保证,谁要是受这个罪,那只要是个人就会哭的!
好在虽然遭了大罪,但事情终归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