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慈错愕地趴到车窗上,徐截云?!
他头发长得很长,嘴里咬着根烟并没有吸,这么冷的天,也只穿了件薄薄的夹克外套,此时右边袖子似乎还被划破了,露出里面熟悉的蜜色肌肤,月光里沾着血痕。
闻慈下意识喊:“停车!”
师傅没动,闻慈才想起来师傅听不懂,换成英文,“stop!”
闻慈推开车门,震惊地看着几米外的人,“徐——”
刚刚发出一个音节,闻慈就闭上了嘴,对方不知道是不是在出任务,她一喊露馅了怎么办?她傻傻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而徐截云已经听到了那声,错愕地看了过来。
很久没见的两个人,隔着暖黄色的路灯光遥遥对视着。
“老大,他们都被打——”葛小虎出来报告,刚说半句,就发现徐截云神色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前几天惊鸿一瞥过的熟人。
天啊怎么办!
秘密任务撞到熟人不算泄密不用受处分吧!
葛小虎的声音塞在喉咙里发不出来了,还是徐截云先开口:“收拾收拾,你们回去。”
说完,大步朝闻慈走了过去。
很想给她一个紧密的拥抱,但是不行。
徐截云的身上还带着血腥味、枪膛火药火烧火燎的味道,还有她讨厌的烟味,于是他克制着,站在闻慈半米外,用眼神无声地表示自己的情绪。
闻慈手指微微发抖,既是不知所措,也是激动——她承认,她还是很喜欢徐截云。
她可以不恋爱,但如果恋爱的话,她只想跟徐截云谈。
无声对视一会儿,还是的士司机忍不住开口,“小姐?”还走不走了?
闻慈如梦初醒,惊慌地收回视线,她在上车离开和留下间用本能选择了后者,她弯腰拿下后座的手包,等司机顺着车流远去了,还是抓着手包不知道什么。
过了好半天,她故作轻松地开玩笑:“你当上古惑仔了?”
徐截云虽然没花里胡哨的夸张大金链子,但和街上的小混混也没差太多,纯靠身材和脸撑着,显得有股颓丧的英俊,深夜里一看,像是在拍电影。
徐截云凝视着她的脸,“我很想你。”
闻慈愣住,呆呆仰头看着他。
徐截云终于忍不住,紧紧拥抱住她。
遥远的港城街口,两个人密切地拥抱,打扮都很突兀——一个是古惑仔似的社团人士,后腰配枪,一身火药味还没褪去,一个穿着优雅的大衣礼裙,妆发精美,像刚下了舞会。
但他们用力地拥抱着,好像要把彼此揉进骨头。
徐截云弓着腰,闻慈把脸埋进他的肩膀,嗅到不太好闻的气息,却让她莫名安心。
她默默吸着,把脸贴到他脖子上。
过了好久,她说:“我原谅你了。”
当时她没有接受徐截云的道歉,但现在她觉得,好像能够接受了——她确实、确实很喜欢他,哪怕理智上生气,但在一个人生活工作时,还是会时不时想起他。
骑车时的他,大笑时的他,哪怕连最后那场不愉快的试探,都忍不住开始回忆。
好吧,闻慈承认了。
她就是喜欢徐截云,只喜欢徐截云。
徐截云一滞,更用力地抱住她。
是一声“嘶”的惊呼把两人惊醒的,闻慈下意识睁眼,看到几米外的巷口挤满了人,六七个脑袋直愣愣地朝着这里,眼神像是见到一贯无情的野兽忽然跟人露肚皮撒娇。
“他们——”
徐截云很想把这帮没眼力见儿的小子都揍一顿。
他轻拍着闻慈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说:“没事,都是我的人,”回过头来,脸色顿时一沉,“不是让你们回去吗?!”他怒瞪葛小虎。
葛小虎委屈,“你俩站的,是我们要回去的路……”
徐截云:“……”
他气到无语,闻慈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小弧度挥手,小声说:“你们好?”
六七个年轻人嘿嘿地笑,挠着头,把武器藏到身后,一点不像打扮那么凶神恶煞,他们都认出来了,这就是那天葛小虎认出来说是嫂子的那位。
葛小虎试探:“要不请嫂子回去坐坐?”
他们的地盘早就稳了,该清的都清了,没人盯着,就算见到有女人跟着回来,也没人会怀疑,不过——他看着闻慈的打扮,忍不住问:“嫂子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跟参加报纸上的名流聚会一样。
闻慈低头看看自己,“颁奖典礼,打扮得很夸张?”
“没有,很好看,”徐截云说着,把罩在她身上的大衣拢了拢,腰带也抓来系上,低头看看她漏在外面的半条小腿,眉头紧皱,“不冷吗?”
“有点,”闻慈说,她选这身裙子时没预料到会有在室外的场合。
徐截云脱下夹克外套,两只袖子在闻慈腰间打个结,衣摆一直垂在她脚踝。
“先凑合一下,”徐截云又握住她的手,“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文华大酒店,”闻慈说。
年轻人们在他们拉开拥抱后已经走了过来,此时听到这个地方,齐齐震惊,“文华大酒店?我的娘,我记得那儿可贵了,一晚上多少港币来着?!”
闻慈笑笑,要不是她有稿费版权费,她肯定也是住不起的。
当然,这还因为她舍得为了住宿和舒适花钱。
徐截云指指前面,虎着脸说:“你们走前面。”
他拉着闻慈走在最后,确保没有八卦的小子偷看之后,牢牢牵住闻慈的手,明明两人吵架后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交流,但现在牵着手,却感觉没有一丝生疏感。
闻慈捏着他的手,比起之前,掌心里的茧子似乎更粗糙了。
她侧头看着他的胳膊,“你受伤了。”
“小伤,”徐截云不在意地说完,想起这是失而复得的小闻同志,顿了顿,忽然改了口风,放低语气,小声诉苦似的说:“其实还挺疼的……”
前面的葛小虎爆发出一声吵闹的大笑。
他这么一笑,其他竖着耳朵的人也忍不住了,齐齐哈哈哈起来,吓得路人退避三舍。
徐截云彻底黑了脸,吼一嗓子,“你们走快点!”
示弱的感情牌还没打出就破了功,闻慈抿着嘴笑,“疼是不是?那我帮你吹气呼一呼,”说着,她作势吹了两口气,抬起头含笑问:“还疼吗?”
“不疼了,”徐截云说,“现在我就是上到山下火海也不觉得疼了。”
闻慈没有问徐截云的任务,想也知道,他们打扮成这个样子,肯定是要伪装潜入当地的,她看着前面几个,看着看着,小声问:“我们是不是在海港坞碰到过?”
有个人,好像是那天右脸上有块疤的。
徐截云点头:“你没看到我们。”
“我哪里敢看?我生怕多看两眼,会被拔刀扎人,赶紧就跑了,”闻慈想起自己那天头也不敢回的样子,忍不住笑:“这证明你们伪装得很好。”
徐截云也笑起来,声音难得的放松,“你什么时候回去?”
“没想好呢,”闻慈摇头,“本来就是寒假,我打算来港城玩玩,颁奖典礼后回去也行,再多玩几天也行——你呢?你什么时候回去?”
第169章
徐截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快的话,几个月,慢的话也许需要一年多,”他握紧了闻慈的手,感觉冰凉的肌肤被自己一点点捂热,在离家上千公里的港城夜晚,感受到了一点微妙的心安。
闻慈侧头看他:“那好长时间了。”
慢吞吞的步伐似乎变快了,因为没感觉花多久,就到了文华大酒店门前。
灯火辉煌的楼宇照亮了周围的街道,大堂更是亮如白昼,徐截云不舍得松开手,但仍是松开了,轻拍了下闻慈的肩膀,“回去休息吧。”
闻慈问:“这两天我们能见面吗?”
“不行,”徐截云摇头,沙哑的声音更柔和了,“港城最近会有点乱,你晚上不要出门,白天也别去偏僻人少的小巷,等玩几天,就回首都吧。”
闻慈叹了口气,“好。”
闻慈低头,把系在腰间的夹克外套拆下来,递还给徐截云,看着他随随便便套在身上。
夹克袖子是破的,他整个人看起来也有点破破旧旧,她刚才没细看对方的头发,眼下在酒店门前的灯光下,那头半长不长的头发格外显眼,甚至还带着点自然卷。
闻慈笑道:“你现在的样子可以去拍电影了。”
“嗯?演什么?”徐截云捏住拉链往上拉,“演看起来很坏但矢志不渝的不良青年?”
闻慈忍不住笑得更大声,“可以演流浪街头的浪子。”
徐截云捏了下她的脸颊,“好了,回去吧。”
闻慈不舍得走,进酒店这几步路回头看了好几眼,徐截云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被电梯门掩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头扭到右边,看了眼探头探脑的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