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敲门声惊醒了两人。
闻慈吓了一跳,徐截云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谁啊,”人已经往门口走去。
原来是住隔壁的军官和妻子一道过来了,两人看着都是三十来岁的年纪,上门打招呼,真正近距离看到屋里的闻慈,眼里有些诧异。
军官早知道徐截云打了结婚报告,对象似乎很年轻,但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年轻。
而他妻子就更方便和闻慈搭话了,笑吟吟道:“这就是闻同志吧?哎呦,之前我们就听说徐队长有个对象,快结婚了,没想到今天才见到!”
闻慈笑着道:“你们好。”
徐截云请两人进来,闻慈照旧坐到沙发上,顺手给倒了茶。
军官妻子端起茶杯,亲热地笑道:“闻同志这是要搬过来了?哎呀呀,就说徐队长生活这么忙,没人照顾呢。等你过来,那以后家属院肯定更热闹了。”
闻慈笑道:“我就是过来看看,暂时不搬过来。”
军官妻子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徐截云坐在闻慈身旁,“闻慈她还在念研究生,平时工作也忙,不搬过来。”
军官妻子“呀”了一声,“研究生?!”
军官惊讶道:“怪不得徐队长这么久还不结婚呢,原来是闻同志还在读书啊?”
闻慈笑了笑,自己端起水杯喝了口。
用的暖壶里的水,不太好喝,茶叶一股苦苦的味儿。
军官就是带家眷过来打个招呼认识一下的,坐了几分钟,就托词有事走了,闻慈等门关上,立即道:“她们跟着自己丈夫搬来这儿的话,那原先工作怎么办呢?或者在这儿干什么?”
徐截云明白她的意思。
“原本就有工作经验、想要工作的,就去周边单位工作,食堂、妇联、小学之类都有,主要看个人能力和意愿,刚才那个嫂子其实是有工作的,她在探亲招待所。”
闻慈松了口气,“那就好。”
第182章
这栋房子徐截云也才搬过来几个月,训练时在这儿,偶尔休假大多是去找闻慈,住在大院,闻慈到处转了转,发现没有多少人类生活的痕迹,空荡荡的。
她把头探进书房看了眼,和她都是各种小说、文学作品、绘本和美术收藏图集的书架不同,眼前这个书架看着严肃许多,打眼一眼,一堆“指挥”“枪械”“高精尖”字样。
她赶紧缩回脑袋,连连摇头,“不能看不能看。”
徐截云笑道:“机密都在办公室,家里的都是普通的书。”
话虽如此,闻慈对如何使用机关枪和战场指挥也不是很感兴趣,她拉着他胳膊去其他房间观摩,见到铺着蓝白色床单、被褥叠成豆腐块的卧室时,眼里露出由衷地称赞。
“你叠被子真厉害啊。”
徐截云勾着她肩膀,笑着俯身侧首,“你从来不叠是不是?”
闻慈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理直气壮地说:“在床上铺开不就好了,干嘛非得叠起来?”说着,把他凑近的脸推开,“今天中午我们吃什么?”
其他家属是买菜做饭的,但徐截云这点微末厨艺,当然是带闻慈去食堂。
因为特种大队兵少、素质高、性质特殊,他们有上面单批的食堂,闻慈戴好围巾帽子,跟着徐截云进食堂之后,很巧,看到了角落里神色郁郁的葛小虎,他蹲在地上,面前是半盆子黄澄澄削好皮的土豆,旁边还有七八个没削皮的带泥土豆。
葛小虎一边削,一边嘀嘀咕咕,冷不防的,面前出现两双脚。
一双军靴式的棉鞋,一双女式棉靴,前者的式样相当熟悉。
葛小虎吓了一跳,嘴巴立即闭上了。
“你们队还得兼职炊事班吗?”闻慈大为称奇。
徐截云笑了一声,道:“没,他这是受了罚,今天休假前半天来炊事班帮忙。”
葛小虎抬头,见到两人,悻悻道:“这都是我削的第二盆土豆了!”他也不笑了,变成苦瓜脸,和盆里没洗的土豆皮一个色儿。
闻慈莫名觉得有点好笑,但她忍住了,问:“今天中午食堂吃什么?”
葛小虎:“土豆馅儿包子、酸辣土豆丝……”他还沉浸在自己土豆的海洋里,早知他什么德性的队长立即打断了,“除了土豆呢?”
葛小虎蔫头耷脑,“洋葱炒肉、红烧肉……也是加土豆的!”说到最后简直愤愤。
徐截云道:“最近的伙食还不错,刚过完年,荤腥多。”
留下加快速度想赶紧削完土豆的葛小虎,徐截云拉闻慈坐下,嘴上说着话,闻慈好奇地看着厨房窗户里面的人,戴着围裙的炊事班师傅正埋头包包子,动作特别迅速,一眨眼就捏出一个,多眨几下眼,好像一笼屉包子就包好了。
闻慈戳戳徐截云胳膊,“土豆馅儿包子好吃吗?”
“还行,”徐截云笑道:“馅儿比较面,加了胡萝卜丁儿,师傅调味不错。”
闻慈看葛小虎进去了,又问:“你们吃得上这么多土豆?”两大盆呢。
徐截云道:“这寒冬腊月的,也没其他新鲜菜了。”
今天休假,来食堂吃饭的人不像往常那么规整列队而来,大家三三两两说着话进来,第一眼见到端坐在餐口附近的大队长。
大队长还是往日固定的军大衣皮帽子,看着没什么不一样,但头发梳得倍儿整齐,脸上带笑,跟对面打扮时髦的年轻姑娘说着话,那眼神……大家挤挤眼睛,纷纷促狭。
大队长训练时严厉得要命,私底下幽默戏谑,爱开玩笑,可也没有看着这么温柔的时候。
温柔——没错,就是这个词儿。
那个女同志不知道说了什么,大队长哈哈一笑,伸手把她脸颊上的头发捋到耳朵,眼神都快滴出水来了,大家看得身上起了一批鸡皮疙瘩,摸着自己胳膊打寒颤。
这是他们的大队长?不会是双胞胎吧?
闻慈觉得后背发凉,不经意间转头,对上了十几双狼一样发绿光的眼睛。
她吓了一跳,“他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徐截云早就注意到了,这帮年轻兵做贼似的踮着脚进来,头凑着头,嘀嘀咕咕窃窃私语,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他板起脸,“瞅什么呢你们?我脸上有饭?”
大家嘻嘻哈哈一笑,挤眉弄眼的。
徐截云没搭理他们,对闻慈道:“他们就是好事儿。”
闻慈又回头看看,感觉都是些挺年轻的兵,虽然脸黑点,但都像是二十来岁,她仔细看看,发现其中还有几个颇为面熟的,对方见她看过来,还不好意思地笑笑。
闻慈问:“那里面是不是还有和你一起去港城的兵?”
“对,”徐截云点头,“有几个是建队之初就招来的,大部分是前几个月才选拔出来的,”他没有隐瞒,事实上,闻慈早就通过他出的任务猜出了他们大队的性质。
她就是很惊奇,原来这么早,就有了特种兵的概念吗?
闻慈对着你推我挤傻乐的大家笑了笑,他们猴子似的激动起来,不知道谁大喊一声“队长!”
徐截云面不改色,“耳朵没聋,听见了!”
还好此时炊事班开始把装满菜的托盘往餐口放,徐截云站起来,顺手把闻慈推到自己身前,“别理他们,这帮小子一个个话多得很,看看,想吃什么?”
餐口旁边有饭盘,徐截云长臂一伸,拿了两个。
打饭的师傅早注意到闻慈了,眼下拎着大勺,笑呵呵问:“大队长,这是你对象吧?”
徐截云笑着点头,什么也没说,但眼神分明很高兴。
闻慈实在见不得他这个样子了,跟家里开了朵花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似的,她拿过餐盘,拿胳膊肘狠捅一下徐截云,对大师傅笑道:“麻烦您了,我要一个包子。”
土豆馅儿包子没吃过,来一个尝尝,四五道菜也各自来一勺,这就够吃了。
打完饭,徐截云自觉拿了两个碗去打汤,今天是紫菜蛋花汤,给战士们补充碘。
正打着,旁边探过来一个黑脑袋,“大队长,那是嫂子啊?”
徐截云嘴角上翘,声音四平八稳,镇定地“嗯”了一声。
黑脑袋语气欢脱,“嫂子要搬过来了?不对不对——大队长你不是没结、唔!”
话没说完,黑脑袋就被旁边的战友捂着嘴拉回去了,徐截云一边想着这帮年轻人真是没眼力见儿,一边端着两碗汤回去,闻慈坐在那里,笑吟吟看着他。
迟早会结婚的,他含笑想。
“来尝尝这汤怎么样。”
……
天上飘着薄雪,零零碎碎,跟谁洒了一把粗盐似的。
闻慈早早起床,去附近的国营饭店吃了两个椒盐烧饼,喝了一碗加辣子的咸豆腐脑,她看看手表,还没到八点,回家捣鼓衣柜,但能抗住首都冬天的就那几件,也没什么好挑的。
黑色长筒棉袄一直遮到膝盖,不为美观,纯为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