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截云沉重道:“天灾难挡。”
闻慈默默坐了会儿,忽然问:“你说,现在贪污严重吗?”她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直白尖锐了,但跟她沟通过后世环境的徐截云并不意外,道:“少量个例必然是存在的,但只是少量。”
闻慈又问:“你有在蜀地那边的战友吗?”
她解释道:“正好我手里还有一笔余钱,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购买物资然后捐过去,夺少出一份力嘛,”钱赚了就是花的,如果能落到需要它的手上,也算没白赚。
徐截云看着她,忽然伸手把她抱进怀里,“谢谢。”
“你说什么谢谢啊,”闻慈推开他,噔噔噔爬起来去找存折了。
她手里余钱还有一千二,她留下两百,徐截云那里也有几千,他拿出一半,两人其实本来可以有更多钱,只是被闻慈买了不少金条之类的保值品,现金流反而少了。
凑出三千块来,闻慈拿着厚厚一沓钱,有些不知所措。
“然后该干什么?”闻慈茫然地问。
她曾经也捐过不少款,但网络时代,基本都是捐给透明靠谱的机构的,自己没操作过。
徐截云正打电话,对她点了点头,口中道:“对,是这样,现在你们那边缺什么物资?粮食?水源?衣物?*行,我知道了。我会尽快送过去的。不用谢,这是送给受灾人民的。”
挂断电话,他道:“我去采购吧。”
闻慈顿时松了口气,把钱都交给他,徐截云办这事显然是有经验的,没花两天,他就弄出来两车的物资,都是最普通的那种,为了可以让更多灾民解决基本问题。看着司机载着两车慢慢的物资离开,闻慈叹气,“天灾人祸——哦不对,现在还没有人祸。”
徐截云拍拍她的脑袋,“走吧,回家。”
这场洪水在八月份才结束,闻慈一直关注着报纸,等看到灾后重建时,放下心来。
营救灾区的不止有部队和当地政府,为灾区捐款的也不只有他们俩,还有很多个人或者单位,包括海外和港澳同胞,报纸上纷纷赞扬这些消息,闻慈也有种有荣与焉的感觉。
“得继续赚钱了啊,”她回过神来,自言自语。
她的毕业创作《野象》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为她的所谓“先锋画家”名声又添了一把火。现在在参加全国巡画展,此时正在金陵,后续会一道往下,再去沪市、港城,眼下上过好几个美术类期刊,名声俨然愈来愈大,往后说不准能出国展。
不过名声虽大,但画展不需要画家跟着,而且主要是荣誉和宣传作用,钱是没什么的。
徐截云把口袋里的信封交给她,笑道:“给,这个月工资。”
闻慈打开数数,159,是正团级工资,她美滋滋收起,抽出一小沓还给他,“零花钱,”然后就抱着钱放到抽屉里去了,说是她收着,实际上往卧室里一放,就再也不打开了。
徐截云好笑,闻慈说的要管钱只是嘴上管管,其实一点也不在意,也从不记账。
“明天回大院?”他问。
“行啊,”闻慈随意点头,“这两天忙完,然后我就要专心创作了!”闲着也闲不出来灵感,还不如她先随便先画画呢,画什么也行,总之别手生了。
回大院看望了一回徐老爷子,再回来,闻慈真就埋头工作了。
《小龙历险记》的电影版反响非常好,甚至现在还上了国外电影节的提名,虽然不一定能拿奖,但也是个不错的鼓励,闻慈打算画个系列篇,也是当初创作那会儿就有的灵感。
世界上写人类误入仙境的故事很多,闻慈打算反其道而行之,画个小龙误闯人类世界的。
写大纲,画场景,修修改改,每天都在忙活,干劲十足。
中间,徐截云所在的集团军还办了一次联谊会,未婚人士是去相亲的,闻慈这种已婚人士去的话就是单纯去玩,她被另一个年轻军属拉过去看热闹,还跳了交谊舞。
当场差点有不认识她的年轻军官邀舞,结果被后赶来的徐截云黑脸压制。
闻慈回忆着自己荒废多年、但在荒废前也没多好的交谊舞动作,高高兴兴跳了一场,中间对徐截云熟练的动作颇为愤愤,“你怎么会跳?你怎么会跳?你是不是跟人跳过?”
“伪装课程之一,”徐截云耸耸肩,手臂一推,带着她转了个圈。
结束欠身时,闻慈偷偷踩他一脚,等回家,就给《小龙历险记》里加了个小龙偷看人类舞会的情节,心满意足——这怎么不叫艺术来源于生活呢?
军区里有山有水,闻慈没灵感的时候就到处就闲逛,她怕迷路,不往远的地方去,更闲的时候,就跟几家军嫂去山上捡蘑菇,她第一次干这个事,还差点捡到毒蘑菇。
军嫂一边把不能吃的蘑菇挑出来,一边开玩笑说:“你这都不够炒盘菜的。”
闻慈说是来捡蘑菇,但实际上人家捡了满满一筐的功夫,她手上竹编的小篮子里才铺了个底,且还没铺满,她笑嘻嘻地不应声,觉得自己其实是来郊游的。
等回家,沾着草叶的蘑菇倒进盆里,人跑走,挤上颜料画了幅《采蘑菇图》。
徐截云回来,见到盆里那点少的可怜的蘑菇,还调侃她够一人分两朵的。
闻慈渐渐觉得这生活也挺有意思,充实又不过分忙碌,轻松又不闲着,她如此过了两个月,文工团突然传来一个好消息,说之前画的那幅《蒙古舞》得了今年的解放军文艺奖。
闻慈大惊,“我没报这个奖啊?”
“是文工团那边报的,本来只是随便试试,结果谁也没想到,还真中了,”徐截云笑道,本来这幅画是被文工团内部收藏,现在已经转移到军区图书馆里高挂了。
闻慈感慨一声,“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好事成双,《野象》那边传来消息,它被选中参加接下来的当代华夏绘画欧洲巡回展。
改革开放后,国家形象自然要开始重视,画展、文化展几乎每几个月就有一次,国内国画方面很强悍,与之相比,油画是相对贫乏寡淡的,在这种情况下,闻慈就像一颗冉冉升起且你无法知道能升得多高的星星,谁也无法忽视它的光芒。
这次画展不止是文艺展览,更是一种国家美术素养的展示,上面非常重视。
为此,还特意选出国内几位画家随行,基本上都是年纪较轻、人也较善于表达的,国画版画之类选谁还有些争议,闻慈在油画这边,却是得到诸位老画家一致倾情推荐的。
闻慈收到消息,很想震惊地问一句:我吗?
她强行维持着镇定的表情,从工作人员这儿拿到具体事项,从时间、地点到具体情况印了满满两张纸的文件,底下还盖着红章,她低头默默地看,思绪却有点走神。
“文艺部这边会帮助各位画家办理签证的,”工作人员说。
介于目前的家庭因素,闻慈办理签证比其他人要稍麻烦些,但**作保,也不是什么问题,没过多久,闻慈拿到了一本欧洲签证,漂漂亮亮小本子,干净崭新。
她看稀罕物似的翻来覆去地看,这才81年,她就能光明正大去欧洲了?
徐截云揽着她肩膀,“你们要去哪些国家?”
“大不列颠、高卢、汉斯国……反正感觉大国都会去去,”闻慈有些兴奋,“公费出国诶!”谁花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都厉害到能公费出国了?!
油画这边的画家,国内只挑了她一个!
徐截云顺着她的毛夸,“真厉害。”
闻慈满意,拍拍他头发,单手勾着他脖子,另一手还爱不释手地摸着签证不撒开,喋喋不休道:“等我去了,保证好好跟着队伍,绝对不私人行动——诶,你妈妈是不在大不列颠来着?”她忽然想起来,徐母不正是在大不列颠大使馆吗?
她工作性质特殊,又特别忙,两人婚宴的时候都没能回国,只有徐父从南方赶来参加了。
徐截云颔首,又笑道:“等会儿我给她打个电话。”
闻慈有点紧张,“要是能见上面的话,我得带点礼物去吧?”她登时就要跳起来想想带什么,却被徐截云牢牢按在怀里,“不急,她不挑剔,你送什么都喜欢。”
闻慈白他,“你真是好儿子。”
徐截云大笑,又说:“行行行,要是你们真能见面,我给你准备。”
闻慈满意了,重新安安稳稳坐下,继续捧着签证,畅想到时候自己干些什么——不对不对,不能私人行动,嗯,但应该也会预留出来买伴手礼逛一逛的时间吧?
这个欧洲巡回展是11月开始,闻慈早早收拾好行李,在这方面她是很熟练的。
这个展是文艺部和华夏美协共同举办,为此,还特意为他们七八个画家准备了助理兼翻译,在国外人生地不熟的,怕遇到事情,闻慈不用翻译,但上头还是派了一个。
助理方方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闻慈一问,才知道是外国语学院的优秀学生,被选中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