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晌,终于,点头。
贺兰念悄然松一口气,拉着程回走出卧室。
她煮了小米粥和几个清淡的小菜,两人吃完午饭,贺兰念洗了碗从厨房出来,却没看见程回的身影。
她以为程回又回卧室了,过去卧室,没人。
贺兰念慌了神,找遍房子的角落,程回都没在。
她跑到门口,发现椅子被挪动出一个开门的弧度。
贺兰念心脏一窒,她扶住椅子,好一会儿,想起给李折打电话。李折应该知道程回去哪了......
“没事,他这几天都是这个样子,不会出事的。”李折安慰完贺兰念,接着道,“你现在在酒店?我过去带你,别着急。”
但接到贺兰念后,李折去了几个程回经常去的地方,都没见程回的身影,两人着急起来。
街上,李折漫无目的开着车,一脸心慌:“所有的地方都找了,到底跑哪去了?之前明明都会去这些地方的...今天是怎么回事?”
贺兰念问:“他之前,也会这样吗?”
“有时候?”李折回忆了一下,“很少!”
“只有受特别大刺激的时候才会这样,我知道的上一次是他高一。”李折顿了下,“程回,很少让自己这样......大概是厌恶自己不正常吧,他对自己的情绪控制得非常严苛,反正我只见过他这样两次。”
“这是第三次。”李折愁道,“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问他也不说。”
贺兰念沉默着。
是她刺激了程回。
“你知不知道程回有时候,”贺兰念艰难说出口,“会出现幻觉。”
李折疑道:“什么幻觉?”
看来连李折都没告诉......程回果然,很在意自己是个正常人。
贺兰念眼睛一直看着窗外,就在这时,她突然在街边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道修长清瘦的身影,在无人的长街,从一个昏黄的路灯,走到下一个昏黄的路灯,交替明灭。
第50章
贺兰念走到程回身边,程回目光很淡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朝着下一个路灯走去。
心中五味杂陈体味了遍,贺兰念让李折先回去了,她跟在程回身后三
步远的地方,陪着他走。
走了大约两三个小时,程回突然回头看向贺兰念。
他似有话要讲,贺兰念随即停下脚步。
程回像是在跟谁赌气般,对贺兰念说:“我不想你跟着我。”
“......为什么?”
“贺兰念都没有陪我散步。”程回说。
贺兰念想了一下,才搞懂这句话的逻辑——程回认为的那个“真的”贺兰念没有答应跟他散步,所以,她这个“假的”,更没有资格。
“你不能把我当成她吗?”贺兰念道,“我们长得一样。”
“......你不是她。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贺兰念。”
贺兰念沉默的看着程回,挣扎了片刻,她决定把事实戳破。
“程回,你出现幻觉了。”
“你就是——”幻觉。
贺兰念截住程回要说的话,反驳道:“我不是幻觉。”
听清贺兰念的话,程回的脸扭曲了下。
“是你一直把我当成幻觉。”贺兰念继续把事实灌进程回的大脑,她试图打破他现有的认知,让他回到正常认知,虽然她不知道这样是否有用。
路灯下,程回的影子被无限拉长,他孑然一身站在那一小处光亮,似乎要跟漫天的黑暗对抗,他把所有的弱点和脆弱藏起来,不屈又孤勇。
贺兰念心中似被千万个针扎般刺痛,她走过去,抱住程回。
“程回,出现幻觉没什么大不了的。”贺兰念的声音温柔又坚定,仿佛带着无穷的信仰力,“身体有疾病和精神有疾病都是正常的现象,每个人都会生病的。”
“程回,你会痊愈的。”贺兰念唇角微弯,“我保证,好不好?”
良久......
程回像是相信了贺兰念的话,又像是强迫自己接受了贺兰念的话。
“你真的是贺兰念?”
“真的。”
片刻,一滴清凉的水滴落在贺兰念鬓角,意识到那是什么,贺兰念浑身僵住。
下一秒,她被程回紧紧抱住,似要用尽余生的力气。
“......你怎么保证?”程回声音闷闷的。
贺兰念想了一下,“那就跟你说一定会跟我结婚那样的笃定吧。”
“......”
贺兰念不确定程回是不是笑了声......那抹气音般的轻笑,却让她酸涩肿胀的心瞬间明亮、明媚。
贺兰念不敢想象,程回竟然已经对她影响至此......
他的哀伤让她如坠地狱,他的一个笑又能瞬间解救她......
几乎认命般,贺兰念叹了一口气。
“贺兰念,我们一定会结婚。”程回再次重申。
这一次,贺兰念没有拒绝,她轻“嗯”了声。
“好。我会期待。”
*
贺兰念知道,程回并没有从幻觉中走出来,而且,如果他出现记忆错乱,有可能忘记之前发生的事,也再次忘记她就是真实的贺兰念。
她不敢去卧室睡觉,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寸步不离的守着程回,连着两天,她几乎没有睡觉,最后实在支撑不住无意识睡着。
醒来时程回再次不见了!
这一次,贺兰念从早上六点找到晚上八点,没有找到程回。
她把手机打到没电,始终无人接听。
李折和赵幸北也动用了他们所有的关系找程回,翻了整座城,一无所获。
晚上九点,贺兰念给手机充上电不久,接到程英纵的电话。
魏梁来接的贺兰念,车驶到半路,天空开始下雨,暴雨拢成天幕压下来,让人心无端的不安。
车子停在一个维多利亚风格的老式庄园里面,复古的建筑笼罩在雨雾里。
贺兰念跟在魏梁身后,通过阴暗的长阶梯,来到一个灯光昏暗的地下室,大概是下雨的缘故,地下室里潮湿又闷热,带着一股陈旧的霉气,让人很不舒服。
魏梁把贺兰念请进地下室一间单独的铁皮房,铁皮生着锈,里面摆满了冰冷的医疗设备,还有许多类似刑具的“工具”......看着这些诡异的机械,贺兰念手指不自觉攥紧,触到被她握在手里的手机,发出一道微光。
在魏梁的示意下,贺兰念扭头,看向这间“房”唯一一块大约2*1m的长方形“玻璃”。
玻璃出现画面的那一刻,贺兰念陡然意识到这不是玻璃,而是一块电子屏。
而屏幕上的画面,第一眼就让贺兰念全身发寒,脸瞬间没了血色。
程回半跪在地上,一只手被铁链锁住挂在墙上,另外一只手插着输液管,里面正流着某种透明液体,裸露在外的肌肤没有丝毫血色,皮肤白到透明。
在惨白的灯光下,有种荒靡的诡丽感。
距离程回三四米的地上躺着一个女人,程英纵一把抓住女人的头发,女人没有知觉般垂着头,瘦弱的脖颈弯成一道脆弱的弧线,很快又被程英纵狠狠丢在地上,骨肉与水泥地发出一声钝响。
程英纵踱着步,皮鞋在水泥地上发出有规律的叩响,每响一下,女人身体就害怕的剧烈抖动一下......
“程回,我是不是对你太放任了,所以让你忘了这感觉?不过......”程英纵手里捏着一个针管,他放在眼前欣赏着,面露满意的神色,“这是最新款的神经阻断剂,据说比几年前进步不少,效果也更好,能让你看到......更真实的幻觉。”
生气,或者挣扎,都没有出现,程回的状态像没有生命力般颓废灰败。
他一个人,独在深渊。
头顶的照灯把程英纵的身影无限拉长,覆在程回不断战栗的脊背上。
输液管的药物在他身体里起作用,听到程英纵的话,程回插着针管的手微弱动了下,喉咙发出嘶哑破碎像破风箱的声音,组连不起一句完整的话。
程英纵走到程回身边,他的脸在直射的灯光下泛着青灰,手中的针头闪烁着刺目的光点,声音黏在潮湿的空间,似恶魔低吼。
“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不受控制,你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敢忤逆我了?程回,自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逃避可解决不了问题。”
程回低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在听到程英纵话后颤了下。
毫无抵抗,针管对着程回的侧颈扎下去——
就在这时,一只细瘦素白的手闪现般,一把握住针管!因为握得太紧,指节泛白,手掌控制不住颤抖,另外一只垂着的手紧紧握着手机,似乎用极大的意志力让自己冷静......
“表演到这里就可以了。”
清冷的声音似带着凉意刮过闷热的地下室,几乎瞬间荡去沉闷和阴霾,像是义无反顾的救赎,让人心头震动。
程英纵看向贺兰念,恨意不可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