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要求我的父母生下我，我的出生仅仅是他们自私的选择！那不是我的选择，我没有选择！”麦冬眼前蒙了一层水雾，因为愤怒而激动。
“他们想传宗接代，想生一个保障，一个未来给他们养老的保障！可是，他们又觉得女孩保障不了，所以我就又被残忍的扔到一边！”
“哦，我忘了，你跟我不一样。你爸爸妈妈很爱你，所以我这样说，你可能接受不了，也不会懂。”
麦冬直直看向贺兰念，不知是想在贺兰念的眼中找到认同感还是...归属感。
“我跟你不一样贺兰念，我是被蒙着眼走路的人，我看不见也不知道路在哪里，但是我必须得走，因为我爸妈在
后面用鞭子赶我，我无数次磕绊，头破血流，踽踽独行。可悲的是，他们也不知道路在哪，但他们手里有鞭子，他们仿佛就是有权利挥鞭子，也最会挥鞭子。”
麦冬扯了下嘴角，笑得悲凉至极，“因为他们觉得是他们生下了我......我不仅成了他们的所有物，我还必须得感恩戴德。”
“真可笑啊......我什么都没有啊！我怎么办？我只能任他们驱使吗？像牛羊，像条狗一样任他们驱使吗？”
“凭什么？？”麦冬声音嘶哑吼叫，她身上仿佛有无数密密麻麻的绳子，她不断用手挥舞撕扯，她不要命也要把绳子全部扯掉。
“我是一个人！我是一个有思想的人！他们却从来不把我当人，他们只想用他们的思想控制我！”
“就因为血缘关系，我就不能反抗他们吗？”
麦冬失力摔在地上。
贺兰念悲凄的看着麦冬，她想反驳麦冬这些激进的言论......但话到嘴边，又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因为，这些...都是麦冬真实经历的生活......
“那我哥哥呢？贺兰承呢？”
贺兰念眼睛越来越红，“你得到了我哥哥所有的偏爱......他在你小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以你喜而喜以你忧而忧，他真心喜欢了你十几年，你得到了我哥哥这一生所有的偏爱！”
麦冬表情木然，听到贺兰念的话没有丝毫反应。
贺兰念哽咽问：“你到底，喜欢过我哥哥吗？”
片刻，麦冬眼中的泪倏然落下。
她又不知怎的激动起来，倏地抬起眼盯向贺兰念，眼中的泪也止不住的流。
“那不是我选择的！我没有选择贺兰承，是贺兰承一厢情愿，选择了我！”麦冬泪里不知是什么感情，“我喜不喜欢贺兰承又能怎样？就算...就算我喜欢他，我也可以选择不选择他，我可以不选择爱情，而是自由！”
“但是，我却因为贺兰承的喜欢，而无法选择！只能嫁给他！是他，是你们，让我无法选择！”
“我就不能选择不为情所困吗？”麦冬悲哀道，“亲情、爱情......我都可以不选择啊......”
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脚步声响了两下后，顿住。
贺兰念五感似被麦冬歇斯底里的话冲刷掉了似的，她没注意到门口修长的身影，只无力的看着麦冬，张了张嘴巴，“那惜儿......”
“我不爱她！我为什么要爱她！”麦冬脸上涕泪横流，表情扭曲的看着贺兰念，“要不，你告诉我一个爱她的理由？”
“......你是她的妈妈！”
“妈妈？哈哈哈哈妈妈？”麦冬开始疯狂大笑，“谁说妈妈一定要爱自己的孩子！谁规定妈妈就要把自己的孩子放在第一位。”
麦冬嘲讽锋利的看着贺兰念，“贺兰念，你妈妈把你放在第一位了吗？”
贺兰念浑身一僵。
“就算是疼爱你至极的妈妈，也没有把你放在第一位吧？”麦冬似乎嫌对贺兰念刺激还不够，道，“要不然，她怎么会抛下你，跟你爸爸走了。”
“.........”
“贺兰念，你太困囿于这种亲人关系了。什么是亲人？亲人不过是不能选择又被按上至亲血缘的人罢了！”
贺兰念已经完全听不到麦冬说什么了，她的心像是被人蛮横捅开又粗暴的撕扯砍杀，很快漏出一个窟窿，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清晰的，贺兰念听到她心中某道支撑她的坚固防线......轰然倒塌了。
而盛大荒芜的废墟难除，阻塞血液流通，贺兰念感到发闷，几乎喘不上气。
她不想在这儿待着了，她真的在这待不下去了......
贺兰念茫然无措抬头，看见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程回。
程回......程回眼睛里一片黑雾翻涌的深渊......他好似被深海巨兽般悲伤的情绪吞噬。
四目交接，各成深渊，似乎谁也拯救不了谁了。
与此同时，电流滋滋几声后，响起程英纵的声音。
“精彩，这才精彩啊！”程英纵愉悦轻笑，他话锋一转看向程回，“程回，知道那个疯女人为什么怕你，说你是坏人吗？”
程回眼眸缓慢转动了下，看向监控红点。
“因为是你毁了她的生活！”程英纵笑道，“你说你出国那几年没见过她几面，我却不少见她。我只是让她认为是你毁了她的生活，是你让她受尽折磨，她就日渐恨你怕你了。”
“感情是最没用的东西！”程英纵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坚不可摧的感情，一旦牵扯到自己的利益，母爱也是笑话！”
程英纵的眼一暗，他愤恨道：“还有程绥！就因为我坏了他的名声？他就可以不认我！”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高尚无私的感情！”
程英纵看向贺兰念。
“爱情更可笑！”
提及此，程英纵深恶痛绝，他对程回说爱上贺兰念厌恶至极，即便他不认为程回有多至死不渝，但也恨死贺兰念。
爱情简直虚假又毫无意义，现在，这段让他厌恶的感情也该结束了！
像是提前预料到什么，程回浑身一颤，目光无力落在贺兰念身上。
“我想要葡萄园，程回就演戏骗你。——不过一场苦情戏，没想到你还真放弃葡萄园了，还嫁给他，你说你有多蠢！”
程英纵翻着被程回放在桌上的笔记本，如果时空能穿梭，他肯定会扔到贺兰念面前。
“现在，我想要你爸爸留下的酿酒方法，他就又给我拿过来了。”程英纵说。
第63章
窗外又开始下雨，暴雨扑进敞开的窗户，打湿飘飞的窗帘，深秋的风灌进来，贺兰念感到彻骨的寒意。
短短片刻的时间，她的心再次被撕碎，一颗心千疮百孔。
贺兰念看着程回，无力的，一字一顿问他：“你跟他一起骗我？”
如果程回都能跟程英纵做这件事了，那她该相信什么？
她该怎么再相信他？？
贺兰念希望程回说不是，她多么殷切的希冀着程回的否认，只要程回不是跟程英纵一起骗她，即便是他自己骗她，贺兰念都能原谅......
程回没有说话。
贺兰念看着他抿成一条直线艳丽又透出苍白的唇，她一直等着那双薄唇轻启，说程英纵才是骗她的，说程英纵在说谎。
......
可是，没有。
刹那间，欺骗像一把利剑，刺穿过去所有幸福的画面，连带着已可见的未来遐想，噼里啪啦，碎了满地。
贺兰念如坠深海，海水刺骨冰寒，四周拥挤的水压让她喘不过气，她感到自己不断下沉，下沉......除了黑暗，只剩疼痛。
“程回，你还有底线吗？”贺兰念几近泣血质问。
“......”
程回没说话，程英纵却讽刺的笑了，“底线？这就没有底线了？那你可能还不知道，程回早就派人调查过麦冬，你要不要问问他，他是不是想把你侄女还给她妈妈？”
“世上只有妈妈好。”程英纵大笑着嘲问程回，“你是一直这么认为的吧程回。”
贺兰念喉间又开始翻涌酸涩的金属味，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像被拍上岸的鱼苦苦挣扎。
无数以前不会在意的小片段在贺兰念脑海闪回，程回不喜欢孩子，也从最开始就不喜欢惜儿......贺兰念开始不无恶意的怀疑，程回是为什么要把惜儿送去幼儿园的？是不想看到她，还是为了方便程英纵带走她？
恶意的揣测像一条毒蛇，喷射的毒液迅速侵蚀贺兰念的思维.......
但这是毒液，不是解药！
在意识到自己将坠入更深的深渊，自救的，贺兰念禁止自己恶意揣测。
就当是骗自己，就当是救她自己，贺兰念不去想程回可能想送走惜儿的念头。
耳边出现尖利的耳鸣，贺
兰念抬起沉重的脚，打算离开。
之前，程净总是说，程回这个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贺兰念从来没有当真过。
跟程英纵一起演戏，甚至想送走惜儿......果然是，不择人，不择手段。
身后好像是麦冬喊了她一声“念念”，贺兰念听不清，也不想理会。
她刻意避开程回，向门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