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琛垂眸看她,意有所指:“桑老板脸还挺红的。”
“……”要了命了!
桑尔忽而谨慎看他一眼,故作
严肃,“付琛,请不要随便质疑老板说的话。”
须臾,付琛低笑。
他应声:“行。”
“……”又笑!
桑尔眼皮一掀,用平淡语气道:“你要在这吃吗?”
她拿准他不会在这吃,这句话完全就是隐晦的逐客令。所以,付琛往外走的时候,桑尔和上次是截然不同的反应,放松多了。
等付琛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桑尔起身朝卫生间走去,不过,她没走出几步,屋内忽地闪出一道亮光。
心登时一紧,桑尔脚步转反,向门边走去。
窗外的白紫闪电转瞬即逝,她在心里说:天呐,要打雷了,付琛你还是快先回来吧。
快步到门边,还没来得及推开,雷声开始隆隆作响。桑尔贴在门框的手一滞,心揪成一团,小脸一皱巴。
她实在也是……不敢开门了。
心想:付琛,你肯定已经进屋了吧。
窗外大雨哗哗下落,雷声消停,门被推开。
自成屏障的雨幕,有了新的突破口。
桑尔浅探头看出去,雨丝瞬间打在脸上,她本能眯起眼睛,扫视一圈后,这才躲回屋内。
斜过来雨再次被阻隔,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玻璃窗。
看着屋内淌着雨水的地面,被沾湿的衣服,桑尔眉眼闪过一丝烦躁。
……
屋外风雨交加,雷声滚滚。
不知是不是多洗了个澡的缘故,桑尔觉得满身疲倦,躺进被窝没多久就睡着了,连灯都懒得关。
闭上眼睛,一片漆黑。
什么都看不见也抓不住,虚无缥缈到可以自由构建一方天地,随意穿梭其中。
充斥着消毒水味的房间,十七岁的桑尔躺在病床上,小脸煞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都虚弱到没什么力气。
“妈妈,你来了。”
可见到来人后,她嘴角向上扬,抬起扎着留置针的手去触姜楠的手。
“嗯。”
姜楠在她床边坐下,手任由桑尔越握越紧。
留意到姜楠视线滑过她缠绕纱布的手腕时,她急忙说:“妈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姜楠没有应声,只是看了她一眼。
那复杂的眼神里并没有爱意,只有越来越清晰的无奈,就像是在看什么甩不掉的东西一样。
好奇怪,明明是世界上联系最紧密的人,怎么会没有话说呢,十七岁的桑尔不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她弯着唇角说了好多好多的话。
不怕累似的。
窗外的绿叶哗哗作响许久,姜楠终于启唇。
“好了,先休息吧。”
至此,桑尔所有的滔滔不绝,讨好,在这一刻全部被叫停。
许是慌了神,桑尔握在姜楠手上的力更紧了些,她小心翼翼地挽留,“妈妈,你能先不走吗,能再陪我多待一会儿吗?”
有那么一瞬,桑尔好像看到了姜楠眼底含的泪,可很快,姜楠落眸,挣开她的手。
留下一句:“对不起。”
很快,病房外桑行刻意压低的声音还是飘了进来。
“你就不能等她好点了再走?”
反之,姜楠一如以往般淡漠,声音平静。
“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
高跟鞋踩在地砖上,每一步都掷地有声。
如同窗外的雷声般,震得人想要捂耳。
明晃晃的灯打亮整间屋子,床上的人早已缩成一团,双颊泛红,眉头蹙得越来越紧。
迷迷糊糊,桑尔半睡半醒。
意识到自己在梦里,却宁愿挣扎其中,不想清醒。
从前桑尔不明白姜楠为什么那么绝情狠心,为什么那么不喜欢自己。可后来,她好像懂了点。
姜楠或许有自己想要过的生活,不愿意再和桑行过着所谓的相敬如宾的生活了,所以为了自己,一心想走。
可在这个节骨眼,却被她用极端方式试图让姜楠留下来,即便她的初衷是想让这个家庭继续完整,但这对姜楠来说何尝不是一把利锁,让她走不出“牢笼”的缠绊。
人要有多失落心痛,才会愿意去相信亲人不爱自己。
她尝试理解,百般解脱。
却还是忍不住难过,自己一个人在夜里偷偷哭泣,偷偷埋怨。
“如果不爱为什么要生?”
“生了为什么又不爱?”
说到底,桑尔心里也是怨姜楠的。
大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怎样都不应该再延伸到孩子身上,退一步来讲,姜楠也明明可以不把她生下来的。
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在某个角落,桑尔心里也一直下着这样的局部雨。
……
雨不眠不休,持续到了后半夜。
桑尔额上沁出一层密汗,她总算从梦中醒来。
脑袋发沉,连眼皮都掀得有些艰难。
屋内漆黑,桑尔沉默了许久。
她好久,好久都没梦到姜楠了。
梦里的场景已经很遥远了,遥远到桑尔偶尔会恍惚,这是不是只是一场梦。
于是,睡觉都不愿摘下来,稍有不注意就硌手的腕表总会提醒她,这是事实。
她只是桑行和姜楠不对等爱情下产生的且随时可以被丢弃的遗物。
脸颊滚烫,小腹传来阵痛。
桑尔垂着的眉眼一紧,凭感觉去摸灯的开关。
手一按一松,屋内漆黑如旧。
捞起手机,上面的WI-FI信号格也消失。
竟然停电了。
桑尔觉得脑袋昏沉,整个人都有些发热,她凭着电量告急的手机发的光找出卫生巾,进了卫生间。
事实证明,直觉准得可怕。
比这还要糟的是,洗手时,桑尔扫到镜中自己通红的脸时,才意识到她这怕是发烧了。
她没有备药的习惯,充电宝也没电。
换了身干净的睡裙,桑尔眼看着手机就要关机,大脑困顿中,她鬼使神差地给付琛拨了通语音过去。
十几二十秒后,响铃切断。
他语气柔和的声音传来:“睡不着了?”
付琛开口的嗓音带着没睡醒的沙哑困倦。
有点说不上来的好听。
桑尔清醒了些,敛眉问:“是停电了吗?”
那边安静几秒,大概是在验证她的疑问。
“嗯。”
雨声交叠,付琛说:“害怕么。”
“不是。”她小幅度摇了摇脑袋。
就在前不久的几个小时前,她还信誓旦旦地对他说:我没不舒服!不要质疑我!
打脸来得好快,快到她实在是没什么底气。
桑尔浅叹气,轻声接道:“我是…有点不太舒服。”
静了两秒,他接上话:“嗯?”
声音挺低的,听他单一个字表达对她这通电话的不解,桑尔真是觉得好难堪。
而且不说现在的天气,光是现在的时间,不管她提出怎样的请求都有点不合时宜,包括这通电话,实在是打扰。
所以,她说得有些犹豫,“那什么…是我手机快没电了,你能…”
“桑尔。”
付琛打断了她的话,简明扼要道:“我的意思是,哪儿不舒服?”
“……噢。”脸烧得热热的,桑尔头昏脑胀,开口的声音也有些无力:“大概…可能是有点发烧吧。”
这叛逆的身体!
非要和她对着干!
倏尔间,听筒那边响起床板的咯吱音。
付琛声音低了,他说:“我过去。”
第42章
烛光暗影摇曳。
于是,百口莫辩。
——《恋尔序章》
-
雨在夜里下得肆无忌惮。
凌晨四点十分,付琛敲响了桑尔屋的门窗。
缩在沙发一角的桑尔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毯,借助着手机发出的微弱光走到门前。
须臾,门被推开。
付琛垂眸,问她:“还好么?”
眼睫眨了眨,桑尔抬眸。
男人同样打着一束光,他撑了把黑色的伞,亮灯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雨丝斜打在他身上。
好奇怪,骤雨怎么不知道歇一歇呢。
空气凉凉的,桑尔意识混沌,可见到付琛后却莫名放空下来,她轻点了下微仰起的头,应道:“还好。”
付琛“嗯”了声,抬胳膊递给她一个手提袋。
“里面有退烧药,吃完换身衣服带你去医院。”
还要去医院吗,桑尔不想去。
觉得好累。
她落眸接过袋子,转身往屋里走。
身后的
雨声越来越模糊,门被关了半扇。
“不用去……”桑尔开口,下意识回头。
只是,意料之外的是,付琛竟然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