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付琛顿了下。
搭在膝盖上的手微蜷几秒,他看着她说:“却话巴山夜雨时。”
“却话巴山夜雨时。”
他语气低沉的声音萦绕在她耳畔,进了心。
雨声停在了夜里,天缓缓泛起了鱼肚白。
光溜进稍有缝隙的窗帘,桑尔掀开身上的毯子,伸了个懒腰,发现雨已经停了。
想到雨,她忽然一怔。
回忆开始倒带,视线落在茶几上烧出蜡泪的白蜡上,桑尔眉头蹙得越来越紧。
她怎么能对付琛说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话,手捂在脸上片秒,桑尔进了卫生间。
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了。
于是,干脆去锁了门。
甚至,在付琛来敲门时,她只想装听不见……
第43章
如果,她也刚好懂李商隐的《夜雨寄北》。
——《恋尔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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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里,桑尔匆忙从衣柜里拿出了条白色长裙,然后,对着窗外喊了声:“马上来。”
她根本没理由把大半夜还在照顾她,为她添水去厚被的人锁在外面。
换下睡裙,桑尔沉了口气才往外走。
“来了。”
锁扣轻响,窗帘被拉开的一瞬光乍然涌了进来。
许是心虚于刻意锁门这一举动。
门被推开后,桑尔抬眼看他,抿了抿唇说:“我刚刚是因为在换衣服,所以才锁了门。”
毕竟是真的换了身衣服,桑尔说得毫不磕绊,还特意观察了对方的反应。
男人略显倦怠的眉眼微动,他勾起唇,稍一颔首“嗯”了声,浅笑说:“安全意识不错。”
或许他是真的夸奖,但这话一来一回桑尔却觉得哪里不太对。
换衣服,锁门,安全意识…
这些词串联起来,怎么说也不好听。
桑尔轻微努了努嘴,脸上流露出些许窘色,她忽地出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为了防你…
也不是把你当成坏人…
但锁门,又确实是为了不让他进来,而且锁的也不是卧室的门,是正门……
桑尔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有些左右为难地看着他。
她的语焉不详,付琛大概是懂了一半。
反观,他好像完全没有在意,而是扬起了唇,略带慵懒地接上了她的话,说:“是那意思也没什么不对的。”
他站在门外,把手里的粥递出去。
而后双眸盯着她的脸,意味深长道:“不过——”
桑尔接过饭盒,无声回看他。
“桑老板现在才想起来锁门,”男人唇角的弧度好像深了些,他语调闲散,却意有所指,“是不是有点晚了。”
桑尔几乎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指的是昨晚。
关于这件事,主动让一个男人在三更半夜进了屋这件事,桑尔也摸不着头脑。
但当时,她确实没什么头脑可言了。
尤其是付琛完全没想进来的行为,更是无形中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
而现在,桑尔大脑飞速运转,转而故作茫然问道:“那你怎么没说提醒我一下呢?”
面对她的不答反问,付琛轻缓地挑了下眉。
而后,他散漫笑起来,看着她轻飘飘一句自我调侃,道:“那会,付琛不是傻了吗。”
“……!”
桑尔眼睫乱颤,大脑空了两秒。
“……”他这个回答,分明是在和她开玩笑。
偏偏又弄得她理亏词穷,只能干巴巴说:“我那是胡乱说的,你别听进去啊。”
他笑着,声音很轻地“嗯”了声,落眸提醒她:“粥趁热喝。”
“嗯。”桑尔点头。
“回屋吧,有事喊我。”
桑尔抱着饭盒,若有所思地应声:“噢。”
短暂片秒后。
门都被关上了,桑尔又突然转回身,推门,看着他走出几米远的背影,陡然道:“付琛。”
忽闻声,男人脚下一顿,偏头看了过去。
女生从半边门里探出头来,一双杏眸落在他身上,十分认真地说了句:“今天谢谢你。”
“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迟疑片刻,付琛勾唇一笑,说:“行啊。”
“那你去休息吧,今天给你放假。”桑尔说。
可能他也是困极了,没有拒绝,只是告诉她:“来电了。”
—
今天不单单只有付琛一个人休息,因为这场暴雨,农场改造工作被迫暂停了下来。
泥土地实在下不去脚,一大早,张涛就打来电话说了这个问题,交代完工人的具体事宜,张涛又向桑尔请了一天的假。
“行。”桑尔应了。
挂断电话,看着手机满格的电量,以及重新出现的WI-FI塔格,桑尔心中无端一沉。
觉得好踏实。
付琛真的好细心。
桑尔突然好奇,那个被他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这么好的福气都不需要。
眼睫眨动间,桑尔面色又忽然忧郁了两分。
因为,桑行长得也还挺俊朗的,对姜楠也很好很好,但照样被甩得一干二净。
桑尔落眸,安静沉默。
老天干嘛要派一个心有所属的人过来让她产生好感呢…莫非这就是她的孽缘。
桑尔叹气。
退一万步来讲,她家的这种情孽,真就不能让桑行一个人全包揽了吗?
手机屏幕暗了下来,桑尔收神,给赵絮通了听电话。
再然后,她又躺在沙发上了。
和天没亮时侧卧的姿势一样。
茶几上还摆着那根蜡烛,形状却迥然不同。
经过百十分钟,风和火的相拥缠绕,烧出了独一无二的蜡泪。
桑尔双眸盯着奇形怪状的蜡泪,神情开始变得有些飘忽,忽尔间,她轻声喃喃:“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又是写爱情的诗。
思及此,桑尔微蹙眉,掩饰不住的懊恼。
手掌半贴脸,她声音含糊低微,闷气道:
“李义山怎么写了那么多情诗。”
害她出糗。
她那会真是烧糊涂了,竟然会对着付琛说情诗,还问他另外半句。好在,当时还算应景,不至于显得很突兀。
……
没什么事做的时候,时间全打发在了电子产品上,白天过得很快。
下午四点半,穿着一身白裙的桑尔站在前院,等付琛开车过来。
少女眸光在角落那棵大梧桐树上游移。
属于初夏的风雨袭过,老梧桐树被压弯了枝丫,紫色喇叭花掉落一地。
门卫老刘从屋里走出来,和她打招呼:“老板和小付这是要出去啊。”
“嗯。”桑尔勾了勾唇边回,“有点事。”
门卫老刘头“诶”了声,转身走去慢悠悠拉门。
很快,黑车朝这处开
来,老刘闲聊似的,又问了句他们今天还回不。
“回。”桑尔脱口道。
当时桑尔没觉得哪里不对,只是上了车,付琛掌心缓转着方向盘,随口问了句:“刘叔有事?”
“没事。”桑尔依旧答得利索:“他就是问我们晚上还回不回来,然后我说回。”
方向盘悠然回转被打正,付琛低笑,道:“刘叔还挺有意思的。”
“怎么说?”桑尔不是很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付琛偏头看了她一眼,懒洋洋勾唇,用半开玩笑的语调道:“不回,我们去哪。”
“!”到此,桑尔才察觉到问题。
刘叔这个话问的,真的好奇怪,她和付琛是能整晚都一起在外面的关系吗。
“确实…”桑尔保持着面上的从容,不动声色地浅笑附和:“还挺有意思的……”
目光落在前方的宽阔平整的路上,桑尔眉眼微动,转移了话题:“公路什么时候修好的啊?”
“有一个礼拜了。”
“喔。”桑尔稍点头,然后问他:“付琛,你想吃什么?”
虽说是她请客,但她真不知道南城还有什么好吃的店。
付琛直视着前方,慢条斯理道:“听说新开了个牛排馆,过去看看?”
双眸一转,桑尔说:“可以。”
“好。”他回。
去南城的路上,桑尔不可避免地又眯了会儿。她睡得不熟,车速缓下来她就睁开眼睛了。
“到了?”视线一转,桑尔眸光投放窗外。
“到了,”街道上人来人往,付琛说:“我停个车。”
“好。”
刚临近五点的工作日,门外竟已排起了不短的队伍。
遥遥看去,如付琛所说,这是一家最近新开的店,门口处还摆放着浅粉蓝色系的花篮。
区别于附近其他店面,这家的装修设计看起来尤为让人眼前一亮,简约高级。
桑尔从来没有在外面排队的习惯,就算是和付琛一起的话,她也没有那么想,一直站着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