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了抬腿,又在须臾间定住。
因为桑尔的视线没停住,她没看到他。
就这样,他停站在原处,看她一脸认真到蹙眉厌烦。
“怎么一点也看不见。”桑尔无奈,幽幽吐槽。
转身折返之际,一道熟悉的稍显低平的声线从上方传来,“在忙什么?”
桑尔完全没料到付琛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她呼了口气,语气落在地上,“干嘛吓人?”
明明是他一直在忙,现在却来倒打一耙,桑尔不服气,语气闷闷地嘟囔:“我可没忙。”
初夏的晚风存着白日的燥热,又夹带着夜晚的凉意,树影婆娑,付琛眸光落在她泛着红晕的脸上,低声,“喝多了?”
“没有,”桑尔斩钉截铁地否认,吸了吸鼻子,盯着他的眼睛说:“你抽烟了。”
“嗯。”
付琛低垂着头和她直勾勾的目光交汇,须臾,他微眯了下眼睛别开视线,随即,车灯闪烁,打亮了周遭,“上车吧。”
光线打在他脸上的那两秒,桑尔看清了他好看的睫毛,茫然摇了摇头,“还没结束。”
男人再次垂眸,温声,“那怎么出来了?”
是啊,还没结束,为什么要出来。
桑尔明亮的眸子忽闪了两下,词不达意,言不由衷:“我出来透透气。”
停顿了下,她问:“你呢?”
“点根烟。”
说完,他沉默两秒,看似漫不经心,“再待会儿?”
“该回去了。”桑尔说。
“好。”
只是,两个人谁都没动。
付琛欲言又止,斟酌了下才道:“你先回。”
“行。”
他话到这,桑尔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付琛脚步轻转,凝视她的背影。
良久,他回到树旁,站在光影之外,像是无法掌控自己心绪,落眸捏了捏眉心。
街道上车如流水,男人悄无声息地又点了根烟,手懒散地搭垂在身侧,直至烟卷被烧烫完。
“干杯。”
包厢内欢笑声夹杂着碰杯音,大家举杯共饮。
付琛是这时候推门进来的,赵絮见人笑着调侃,“付大帅哥业务真忙,在哪儿都有人约啊。”
忽然间,桑尔大概更加清晰地明白了他为什么没和她一起回来,是怕被起哄吧,怕别人误解他们的关系,就像现在这样。
桑尔侧眸,不经意地看了眼话题者,他似是没带任何意味地笑了笑,未语。
“你要不开车,说什么也得罚几杯。”赵絮转而意味深长地对桑尔说:“是不是啊,桑老板。”
桑尔一顿,掀眸看身旁的人,视线相对,她抬眉勾笑道:“是啊,得罚。”
酒香飘了整间屋子,付琛不自觉地看向她上挑的眉眼,微微愣了两秒,他不动声色地收神,唇边带起散漫笑意道:“怎么罚?”
登时,起哄的声音大了些,陈涵在一旁跟着拐音“哦”了声。
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原因,桑尔心里无端烦闷,淡淡道:“开个玩笑,饭再不吃该凉了。”
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次庆功宴,这次聚餐,赵絮本想着替月老他老人家牵牵线,结果两个当事人完全没配合,只能作罢。
时间越晚,街道吹的风越凉,影子也拉得老长,树叶簌簌作响。
“有空来玩。”桑尔弯唇。
赵絮笑,“放心,一定来。”
“上车吧。”桑尔看了眼前面打着火的汽车。
“好。”赵絮说完这句,眼睛瞥了瞥付琛,然后朝他的方向迈了两步,压低声音直接说:“付大帅哥,喜欢得主动点啊。”
桑尔装作若无其事地上了后座,陈涵大脑清醒,问她:“不坐前面了吗?”
“不了。”桑尔言简意赅。
车里虽然暗,陈涵还是多少能感知到桑尔现在的心情,缓解气氛似的笑嘻嘻说:“嘿嘿,好。”
舒缓音乐环绕,桑尔睡了一路,陈涵到家下车后她看了几眼驾驶座的人。
车开得很平稳,路灯和风景在无声倒退。
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
下车时,桑尔没接付琛递出的外套,她落眸波澜不惊道:“不用了。”
小院置在高处的灯光喷洒落下,微弱模糊,混着斑驳的光影,付琛堪堪看清桑尔脸上淡然的神情,唇线紧绷着收回了手。
临近东屋门前,付琛平静道:“晚安。”
桑尔侧了侧眸,向前的脚步缓了半
拍,轻松回应:“晚安了。”
五月底,农场需完善的设施还有不少,为赶进度以及抓装饰时尚度,桑尔加入其中亲自盯着。
牧场的环境比之前好了太多,但难免会有和动物接触的过程,桑尔分工时没犹豫地说出了她去农场,付琛和张涛负责牧场区域。
一大早,院里的四个人开一辆车过去。
付琛递给桑尔一个背包,桑尔疑惑,“嗯?”
“装了点喝的还有面包。”
付琛停顿一秒,看似漫不经心补充道:“大家都有。”
“喔。”桑尔点点头,收下了。
早上的太阳没那么热气温也算适宜,桑尔是怕累的人,她随身携带着个小板凳,除了一开始指导员工怎么操作时,菜园扎围栏这些活她都是坐着完成的,累了就挪到有阴凉的地休息。
时间过了十点,再等不了多久外面就不适合待人了,桑尔是这么认为的,尽管擦了防晒霜,戴了防晒帽,穿了防晒罩衫,那个温度也完全不适合。
一般这个时间,场地就会发生这一幕。
早就见怪不怪的员工们瞥头看眼树底下,见桑尔撑开一把伞坐在小板凳上,然后互相感叹嘀咕一句:“哎呀,快下班了。”
付琛东西准备得齐全,有水饼干面包,还有几块巧克力,桑尔也是真的有在认真享受美食。
她吃着,百无聊赖地听员工们聊天,分享八卦,以及一些琐碎。
“洋葱头便宜了,这集去买八斤了。”
有人跟了句:“10块钱八斤啊?”
“5块钱。”
“那是真便宜了。”刘芳说:“过两天更便宜。”
桑尔瞳孔微微放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她们说的这洋葱头是她吃过的焦糖洋葱酱牛排里的洋葱吗。
5块钱八斤?一斤就几毛钱吗?种这些菜真的赚钱吗?她不禁开始想:怎么会有人去种这个?
不过,没人种的话那怎么吃得到,桑尔嘴角抽了抽。
一连几天,桑尔亲眼见证了员工刨土豆以及种花生这些事情,并在亲自下手尝试过后彻底放弃下地。
她实在是不能接受指甲里有泥,盯完扎围栏这些事情索性连去都不去了。
付琛还是照样每天都给她准备好水果,送饭,只是,桑尔发现,她不去场地之后好像就没什么见过付琛了,即便他们住在同一个小院里。
在意到这一点,桑尔开始悄悄观察了。
她发现付琛每次放东西在门口的时间都要比他发来的消息要早很多,所以,即便是刚刚收到信息就出门,也看不见他的一点身影。
桑尔理智觉得两人之间这样的联系是对的,这才是他们之间正常的距离,可偏偏又不理智的常常失落。
直觉告诉桑尔,付琛和她一样,在躲对方。
可发现这一点后,桑尔又不开心了。
她不受控的有一个很不公平的心理状态:她可以躲付琛,但付琛躲她这件事,不可以。
桑尔不如他的愿,月色朦胧,她说得直白:
“付琛,你明天搬到西屋去住吧。”
第52章
沉甸厚重心事,隐匿于一场落日。
——《恋尔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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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就着灰蓝的天色,桑尔那个不算上是要求的一个提议被付琛否决了。
从那一刻起,桑尔就没想在农场待了。
隔天一早,叶染开车过来时桑尔已经等在门外了。
叶染往农场里面巴望两眼的工夫,桑尔上车系好了安全带,平静开口:“走吧。”
“嗯?搞什么?”
叶染惊了一秒,神情转而又蔫又怨,“小桑,你虐待我。”
“知道你辛苦啦,去城里请你吃饭。”桑尔说着作势要解安全带,神情诚恳发问:“要不换我来开?”
“得,还是我再辛苦辛苦吧。”叶染打住了她的动作,随口道;“不过,不请我进去转转看啊?”
“里面还在施工,很乱,没什么好看的,”桑尔说:“等装修好了再来玩吧。”
叶染砸了砸嘴,勉强道:“也行。”
路上,叶染没忘吐槽这个地的偏远,顺嘴来了句,“桑叔怎么舍得让你来这么远的地。”
冷不丁地提到桑行,桑尔猛然发觉自己和桑行也很久没联系过了,浅应:“可能嫌我之前活得太自在了呗。”
叶染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可能不太恰当,转而道:“没准桑叔想让你锻炼锻炼,毕竟你可是继承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