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思敏公主知道,那些过去就藏在青苔下,藏在树根底,藏在一座一座的野坟中。
那些都提醒着她,要做一个好皇帝。
这天下,除了她,交给谁都不放心。
从蜀州回去,思敏公主的自毁值降到了二十点。
何时慢该走了。
昭明帝又哭了一晚上。
就算何时慢把身体给她,她也是止不住的哭。
留也不能留,劝也不能劝。
总得让她哭一哭吧。
这一走,谁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了。
也许要像许大人一样,等的白了头。
何时慢也给不了归期。
感受着眼泪不断划过面颊,何时慢心里也似裂了缝。
不知道比女帝还爱哭的许大人,要怎么把脸哭花。
当晚,她翻出皇宫,去了许大人府中。
姜六依旧守着许砚之呢。
看见女帝三更半夜的摸黑翻进院子,他的表情不亚于见了鬼。
何时慢嘘了声,道:“十年没见,你练得倒是更健壮了,见人就上手的毛病也改了?”
姜六呆愣住,不自觉的答道:“回、回皇上,没改。”
何时慢恍然,“对,我忘了,我现在是皇上,你不能跟我动手。”
以前在许砚之身体里的时候。
姜六可是一见面就爱拍拍捏捏。
回回气的许砚之伸手打他。
“以后好好照顾他。”
何时慢说着,扔下傻愣愣的姜六,进了许砚之的卧房。
许砚之还在睡着。
百废待兴,可用之人还需要他慢慢培养,兴国大业压在他肩膀上,让他每日过度操劳,晚上也睡不安稳。
屋里点着安神香,也让他进了人都不知道。
何时慢拉他入了玉城。
高楼环宇中,他身着月色中衣,站在何时慢身旁。
看见她,他笑道:“今日这梦怎么还是连环的。”
“你刚才也梦见我了?”
许砚之点头,“所以这不是梦?”
“不是。”
许砚之呼吸停滞,“你,是来跟我告别的?”
何时慢没说话,许砚之知道了答案。
他早就料到她快要走了。
他也早就认为自己做好了准备。
只是到了这天,他还是难以避免的有些难过。
压下喉间的酸涩,努力扬起嘴角,他笑道:“其实我已经很幸运了是吧?还能有这次重逢,还能与你相处近一年的时间。”
“幸运的不光是你。”
何时慢的理智依旧占着上风。
理智的告别,也理智的感受心中酸涩。
许砚之只问:“那我们还能再见吗?也许,我等不到你了。”
积劳成疾,相思入骨,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个十年。
但总觉得,也许不会长寿。
何时慢从不轻易许下承诺。
此时却难得从心,“就算以后我不会再回来,等你辞世那天,我也一定会来见你一面。”
“好。”
许砚之轻笑,似多了些期盼。
"呜呜呜……"
昭明帝却哭的更凶了。
她一边哭一边道:“你俩到底还在说什么东西啊,都这个时候了,你俩就不能亲个嘴巴吗?!”
何时慢脸上一热,真想把她嘴巴缝上。
抬头,视线却又正好落到许砚之嫣红的唇瓣上。
昭明帝还在哭。
她给许砚之使了个眼神,两人脚步轻轻的挪走,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了。
等昭明帝睁眼,两人已经没了踪影。
她擦擦眼泪,嘟囔道:“还偷偷跑,约会就约会呗,说一声就完了。”
第180章 天真公主爆改实录45
说是约会,可是能去做什么,两个人都不清楚。
说起治国救人,天文地理,两人能写出几本厚厚的书。
但说起谈恋爱。
俩人却像正在学走的小屁孩。
干脆,俩人在街上,跟上了一对看似感情极好的年轻情侣。
那对情侣先去了游乐场。
他们也去了游乐场。
那对情侣又去吃饭。
他们也坐在旁边闻味。
那对情侣又去了私人影院看电影。
他们也坐在后头,跟着看电影。
看的还是恐怖片。
封闭的包厢里,女孩吓到尖叫着往男朋友怀里扎。
何时慢:……
她侧头看了看许砚之,他中衣轻薄,领口又大。
做好心理建设后,她小声啊了下。
随后头一扎,抱住了许砚之的腰。
许砚之身上很热,很香,白白的,滑滑的。
何时慢脸上着了火似的,把头死死埋着,不吭声也不动。
头上,许砚之的轻笑声像长了钩子,勾着她心里痒痒的。
他的落在她的背上,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拍着,生疏的像在哄孩子。
直到,耳边鬼哭狼嚎的电影声消失。
何时慢诧异的抬头,就见那对情侣已经嘴对嘴倒在了沙发上,手也在对方身上游走。
何时慢和许砚之视线相对,同样懵了的两双眼。
像被烫了似的,他们赶紧分开,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身后沙发上,逐渐已经有些不堪入目。
两人又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
跑出老远,两人再次对视,都笑出了声。
模拟约会泡汤。
甚至不敢再找一对试试。
何时慢牵着他,往人少的山上走。
走到山顶,正好看见太阳落山。
红红的太阳落下,爬起幽蓝的月亮。
他们能感知到时间的流逝,却感觉不到温度。
但许砚之还是问道:“咳、我有些冷,你冷吗?”
何时慢耳朵红红,“冷,很冷。”
“那我们坐近点吧。”
“正合我意。”
两人挪挪蹭蹭,坐到了一个石头上。
天黑了,只有月色明亮。
两人靠坐在一起,一起等太阳重新升起。
赤红的光晕从山下爬起,朝霞似新娘的嫁衣。
一路红到了何时慢的脸上。
最后一刻,何时慢问道:“你要不要,和我亲嘴巴啊?”
许砚之的行动比回答要快。
蜻蜓点水般落在她唇上,像有落花从唇上划过。
何时慢抿了抿嘴,“不够。”
…………
昭明帝继位次年夏日,以梦中仙人远游为说辞,罢朝三日,
三日后,许丞相却仍未能上朝,据说是生了场重病。
无数人盼着他好,也有无数人盼着他死。
半月后,许丞相重新上朝。
只是一头乌发,已然白了一半。
后来,有人猜他是和女帝闹掰了。
毕竟从那之后,两人成了再正经不过的君臣。
有信任,有倚重。
只是再也没有思敏公主扯着许大人上马车的亲密。
千年后读了史书的世人,却都否定了这个说法。
因为在昭明帝继位的二十年后,也是他死前三年,已经被封为文国公的许砚之,做了他一生中唯一出格之事。
他力排众议,为从未出现在任何传说传记中的神女立庙。
庙就落在京城外的清河山上。
由他亲手雕刻的石像,面朝京城,仿佛一直注视着京中的他。
许砚之死后,女帝将他的石像与神女之像并排而立。
后来,后人在神女的佛像后,看见了一排小字。
慢儿吾妻,知渊亲刻。
知渊,文国公许砚之的字。
后人翻遍典籍史书,想寻找到慢儿两字的出处。
几代人下去,都一无所获。
后来,人们都说许砚之是一梦成痴,才会为不存在的神女终身不娶。
但无论如何评说,昭明帝当政,许砚之为宰相的二十几年,都是大齐最辉煌最富庶安稳的日子。
影响深远,功在千秋。
时间回到现在。
许砚之穿回了一身墨黑色长袍。
碧色,藕色,月白。
各种色彩被他关进箱笼。
一同被关起的,是他多彩又汹涌的梦。
何时慢盘坐在纯白空间,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口仿佛被什么堵住,滞涩的闷痛。
天道老儿欲言又止,最后问道:“乖慢儿啊,你俩……你俩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就你看见的这么回事。”
何时慢回头看他,“许砚之寿数将近时,我会去接他。”
”这世完了,他还有下一世,生生世世,难道你都要这样和他谈恋爱?”
“有什么不行?”
何时慢白了他一眼,“你这个没谈过恋爱的老古董不会懂得。”
天道:……
“好好好,我不懂,那你好好看,多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