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复杂的情绪纠缠,让人只想逃避。
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问出口。
宋梦云是不想说的,如何可以,她都想把秘密带进坟墓里。
让她女儿怪她,也好过担惊受怕,好过彻底没有脊梁。
可女儿差点死了啊。
如果女儿真死了,她还有什么好在意呢?
她擦了擦眼泪,稳定了下情绪,最后娓娓道来。
当年,她第一次因为女儿被欺负,被叫到了学校。
那日,她骂那个王英范骂的很难听。
那时候,她是真的想大不了鱼死网破,不管怎么样,也不能看着女儿被欺负了。
但当天下午,王英范的母亲就找到了她工作的装裱店。
本来她工作的装裱店,平时只是装裱些工艺品和照片。
但王夫人带了一幅古董名画,给老板开了大价钱,让老板把画交给了她装裱。
宋梦云知道王母居心不良,当即就拒绝了。
王夫人却硬把画往她的手里塞,拉扯间,那画碎成了两半。
王夫人精致的长指甲都透着隐隐的得意。
“这可怎么办,咱俩把这画给扯坏了,郑板桥大师的画啊,价值八百多万诶,就算你我各承担一半的责任,也有四百多万。”
“这钱我随便随便赔的起,你赔的起吗?”
宋梦云知道他们王家有钱。
白天的时候她还想,有钱怎么了?跟她又没关系,反正欺负她女儿就是不行。
可这时候突然就明确的意识到,原来有钱,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
鱼死网破,她这个鱼都不够格。
就算砸锅卖铁,卖房子卖地,她们娘俩,也伤不到人家的汗毛。
什么鱼死网破。
只有鱼死而已。
那一刻,她浑身的血都凉了。
打起官司来,就算能赔的再少一点,也得有个二三百万。
她拿什么给?
卖了房子闺女住哪?闺女上大学的钱怎么出?背了这么多的债,女儿还能安心的上学去吗?
恐怕会第一时间退学,陪着她一起打工还债。
等还完了债,女儿这辈子也毁了。
纵使她心里再多愤恨和不甘,可富与穷,就是越不过的鸿沟。
所以,她低了头。
王夫人看似大人大量,免了她的赔偿。
不过让她写下认错书,承认那幅画的破损和她有关。
最后带着那画带着那认错书,施施然的走了。
她什么都不用说。
威胁也好,恐吓也好。
会脏了嘴的话,她一句都不用吐。
只留下宋梦云,清楚的知道该怎么做。
第189章 被霸凌的十年后9
宋梦云清楚,王夫人是在故意陷害。
就像街上最拙劣的骗局,像碰瓷一样一沾就碎的玉镯。
可骗子不会家财万贯,骗子也不会拿出八百万来行骗,骗子也不会来自那个王家。
她百口莫辩,又心存侥幸般的,托人查一查。
事情上,王夫人确实在一个月前的拍卖会上,花了八百多万拍下了那幅画。
宋梦云死心了。
这些年,她心里头又何时不是像火烧油煎似的。
本以为熬着熬着,这辈子就过去了,也不会再和那家人有交集。
谁承想又来了,他们又来了。
王夫人给她打了电话,又提及了那幅损毁的画。
她是害怕了,怕的给女儿打了电话,让她别再跟他们较劲了。
她没想到,女儿会因为这件事就跳了河了。
心脏在胸腔里碎成几瓣,疼的她抓着衣服,猛的捶了几下,
“妈对不起你,妈没能耐,妈……早知道是这样,妈还不如一把刀弄死那一家王八蛋!”
“妈……”
何时慢把身体交还给宋羽汐,任她和母亲抱在一起抱头痛哭。
宋羽汐怨吗?
一面是妈妈让她忍耐的委屈,一边是妈妈对她的好。
她如果能怨的起来,也许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如今知道了内情,她更是只有恨。
她恨王家人,也恨所有仗着钱权肆意妄为的人。
十年过去,母女间本不该存在的隔阂在这没开灯的旧屋中,似冰雪消融。
加害者依旧母慈子孝,凭什么被害的反而要心怀芥蒂,与最亲的亲人生疏远离。
怎么不见他们心怀愧疚?悔恨当初?
何时慢觉得这不公平。
至于那幅画,何时慢却知道是假的。
原定剧情,宋羽汐死后,宋梦云一直在替女儿伸冤。
她不再畏惧那幅画带给她的巨额债务,王家却也迟迟没有起诉让她赔偿。
时间一长,宋梦云就什么都清楚了。
最后她带着汽油,一把火点燃了自己,也点燃了整个王家。
王夫人没有自己的名姓,她的存在就是在替丈夫遮掩,在为她儿子平事。
她什么都做的出来。
同样,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也什么都做的出来。
时间线回到现在,那幅画不光不会成为逼死她们的稻草,还会成为砍向王家的第一把大刀。
宋羽汐在家住了两天。
和母亲说开了,又抱头哭了一场,她情绪已经稳定了太多太多。
自毁值也已经从九十降到了七十。
比何时慢想的还要快一些。
两天后,何时慢带着宋羽汐回了省城。
这两天,王英范和项苒苒也过的不错。
搬回了老宅,老宅的每个角落也都安上了监控,孩子上下学也由王英范亲自接送,一切都很太平,没再出现意外的事。
项苒苒心情极为美丽。
虽然自己被吓得噩梦连连,但王英范这几日一直守在家里,外面的莺莺燕燕都没时间理会了。
这怎么不算因祸得福呢。
说起来,还得谢谢宋羽汐呢。
还以为她有多大的本事,没想到只是搬了个家,安了无死角的监控,就让她找不着了。
那可太简单了,安监控的花销还没有一顿饭多,他们家的房子,又何止这两套。
心情一好,她就有了别的心思。
听说徐太太新入了个限量版的鳄鱼皮包包,正张楞着要一起聚聚,好有个显摆的机会。
这种事,项苒苒肯定也要去的。
不就是限量版的鳄鱼皮包包吗?没见识的东西们,也值得显摆一回。
项苒苒打扮得当,挎着她的限量版鳄鱼皮出了门。
王家的老宅子很大,但王家人口不多。
她再一出门,老宅子就剩下王夫人了。
王夫人对儿孙的事,已经渐渐放了手,每天养花养鱼,看起来就是个心性淡然的贵妇人。
院子鱼池里,有一尾小鱼翻了肚子,王夫人怜悯的让人捞起,还亲手抄了遍经文超度。
拍了照,发了圈。
突然接到何时慢的电话,她手上的毛笔随意的落在了经文上,晕开了一大片。
何时慢坐在宋羽汐的出租屋里,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
里面出现的,就是王夫人扔笔接电话的一幕。
关掉这个画面,几十个小窗口密密麻麻的排列开。
把整个王家老宅都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们会装监控,但是不好意思,她也会侵入他们的监控系统。
话筒那头,王夫人声音响起。
何时慢仿着宋羽汐的语气,倔强的说已经知道了她母亲损毁了她的画。
她是不会受他们威胁的,她要把钱还给她。
王夫人笑了,像笑一个天真到有些蠢的小孩。
穷人最多的就是那些没用的骨气,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你就说还给我?”
“多少钱我也会还给你,不就是一幅画吗?你也就能唬一唬我妈,你那么厉害,怎么管不住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你丈夫也没少打你吧?像王英范打项苒苒似的,你们婆媳还真是可怜啊,王夫人,我妈虽然没什么钱,但这辈子也没挨过打,这么看,她比你强多了。”
何时慢故意挑起她的火气,监控中的王夫人果然立马就没了那副风轻云淡。
“你和你母亲这样的人,都不够资格点评我!好,你不是要还钱吗?”
“那是郑板桥的真迹,是我花了八百多万拍卖来的,你上网都能查到当年的信息,就算你母亲只需要担一半的责,也需要四百二十万,四百二十万,你有吗?”
何时慢装作惊讶的低呼了一声。
片刻后,她咬紧牙关,“把卡号发给我,我说了不欠你们的,就绝对不欠你们的!等我还了钱,咱们再算账!”
“好啊,我把卡号发你,记得尽快哦。”
王夫人黑着脸挂了电话,把卡号发了过去。
四百二十万啊。
够买她们母女的命了。